宋回涯给她擦了擦,笑道:“小雀儿啊,世人唾骂高清永,从不是因为他对亲情弃之如敝履。就像你没见到他,不了解他时,已经知道他是个非常非常坏的人。”
宋知怯一本正经地说:“我知道,这叫怙恶不悛。”
“哦?”宋回涯觉得有些意外。她徒弟嘴里竟能吐出一个这么难的成语。
看来郑九着实是有教化开蒙的大才。
宋回涯笑说:“知怯,世上本也没有多少人,天生就能成个好人,学做人可比学剑难多了。师父觉得,在这件事情上,你不仅不是什么天生坏种,还比其他人有更绝伦的天赋。”
宋知怯咧嘴笑道:“真的吗?嘿嘿!我就说我有过人之处!可了不得哩!”
她提着灯,像夏夜里的萤火,在院子里欢乐地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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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清永的退避犹如一道惊蛰时分的响雷,消息传遍的一夜间,朝堂的风向在这轰鸣的巨震中迎来了时节的更替。
众人眼见不可撼动的高家,也会同陈年的老竹一般,被轻如鸿毛的风雪压断,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魏凌生北伐的这步棋,早已牵制了太多人。
纵是朝堂中最晓明哲保身的旧臣,在大梁旌旗飘过光寒山的这段路上,也要卑微地撇开成见,环拥他们上前。
从昔年蛰伏狼狈挣扎,到而今万民归向的盛景,千军万马于近百年的纷争动荡中,在黄沙枯骨的铺垫下,终于闯出了一条浩浩荡荡的生路。
正当众人以为魏凌生会以慢刀割去高党的血肉,平淡结束这场来自内部的无谓争斗,平稳实现权力的更迭这位在江湖中浮沉过的温厚青年,再次展现出一种雷厉风行,甚至堪称蛮不讲理的粗犷匪气。
初晨,寒烟未散,京城的街巷中弥漫着茫茫的白雾,整座城镇的清净便被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打破。
货物从车上卸下,一箱箱的金银从城门外被抬进来,箱门大开,黄白两色码得整整齐齐,袒露在众人眼前。
护送的将士里,有几人敲打着铜锣呼喊,大声宣告这些全是从高清永私宅中搜出的赃物。
金吾卫阻拦不能,被迫跟在队伍两侧,防备百姓骚乱。担心人手不足,又去请来其余卫兵,连同府衙小吏,近千人守住街巷,为一行人开道护卫。
人群在长街两侧围得水泄不通,眼瞅着一应叫人眼花缭乱的财宝都进了高府的大门,多余的一批甚至摆不进院落,只能直白地铺在门口,议论之声沸反盈天。
日渐东升,百姓情绪不见消退,反越发高涨,无数人挤在高清永门前大声咒骂。
胆大者红着眼想要上前争抢,叫两侧披坚执锐的将士拦下。
朝会尚未结束,文武百官闻听风声都坐不住了。
一群官员穿着朝服,气势汹汹地冲向御史台,未寻到人,又一窝蜂地冲向魏凌生的府邸。
门口仆役不作阻拦,大开正门,请一众官员入内。
为首老者跑得气喘如牛,一手扶着发冠,见人气定神闲地坐在家中喝茶,气血涌了上来,嘶声吼道:“魏大夫,你这是要做什么啊?!”
“典正法度,肃正朝纲。”
魏凌生端坐不动,抬手轻挥,他边上站着的一名御史立马捧着厚厚一叠奏章上前。
御史随手翻开一封弹劾的文书,将上面的罪状呈给众人查看。
老者两眼发黑,大脑却是一片空白,抬手抚着额头,叫他一句呛声,口中“哎哟”着没了后文。
边上卢尚书同他一般无措,路上早已将魏凌生骂了个狗血淋头,可到了跟前,恍然意识到不该出头,自己说什么都极为不妥。
二人互相搀扶着站稳,顶在一众官员面前。
厅堂内观者如堵,后来的几人无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