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江能想象到,那琴原本并不是这么小。
喝白粥配咸菜的男孩儿,日日发枝,夜夜拔节,春夏秋冬,长成松柏。时光蔚然如重重山峦。
初叠,二叠,三叠。
他弹的不像《三叠》,而像《三弄》。音符做成的梅花,飘起来别再麒麒耳朵上。
临到尾泛,二和四弦尚在空气中振动,历中行的右手忽然卡了壳儿。
“食指、七徽……挑七,历六五,勾剔四……”干枯的褶皱在眼角堆叠,黎永济乐呵呵出声道。
刚提醒到一半,琴音便续上,历中行弹完最后一句,末尾的音符,和话音一同落定。
“老师还记得?”他也笑,毫无愧色,“我一直就不喜欢记谱子。”
黎永济嫌他不争气似地摇摇头。
“历哥哥好棒”麒麒不在乎这小插曲,很捧场地鼓起掌,但一高兴,称呼又回去了。
“是叔叔。”历中行侧身纠正。
一直没出声的姚淮笑了一声儿,然后想起了什么似地,冲姚江挥挥胳膊,支使他:“哥,我带了有山竹,在其中一个盒子里。空运的,正新鲜呢,拿出来一起尝尝。”
姚江这才收回定定的目光,转头去找那盒山竹。
“冬天的、山竹。”黎永济感慨了句,“中行,六岁的时候吧……第一次吃、这玩意儿……夏天,我十二块钱、买了一个,他吃完,馋到……第二年、夏天。”
姚江和姚淮都笑了。
“老师……”历中行把琴挂回去,哀怨地扭头看他,“你记性真好……”
麒麒觉得稀奇:“为什么只买一个啊?”
“现在的、小孩儿。”黎永济又摇头。
这回历中行笑起来,跟麒麒解释了一下当年的十二块钱是什么概念。
姚江把礼盒里的山竹对半切开一边外壳,几朵棉花一样端出来给大家拿。端到历中行面前,没急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