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1 / 2)

那个雪夜我终于梦见她。

不是梦见与她离别。我梦见我的手指穿过她的长发,触摸到了她的脖颈,温热而柔软,象一只狐狸的手感。我用指尖滑下,细细地点数她的脊椎,在血肉下,微微突起的坚硬,一节,一节。

醒来时,梦里一切都是模糊,所有的细节都已经遗落。

我把双腿曲起来,脸埋在膝盖上,想放纵自己痛哭一下,那些眼泪却迅速被锦绣龙纹吸了进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似乎只需要一觉醒来的时间,我就必须长大。

也可能,只是我自己以为自己已经长大。

直到五年后,天圣八年。

那一年的杏花开得异样热闹。往窗外看去,满眼都是如雪如雾。禁苑里春寒料峭,整个大内似乎都因为这喧闹的艳丽景色而有了生气。

到了崇政殿,伯方马上就上来禀报:“皇上,秘阁校理范仲淹来好久了。”

他并不敢多看我,虽然他一直都还在我身边,但五年前那一天之后,我除了无关痛痒的话之外,再也不和他说别的。

其实我现在,没有能说什么话的人了,反正这样也不会让我觉得不舒服。

我点头,说:“让他进来说话。”

范仲淹马上到我前面来。他五官长得过分端正,又规规矩矩留了三络胡子,眉心由于常皱着,深深一道竖纹,显得古板老成已极。

我笑道:“今日可是你的大日子。”

“谢皇上。”他叩谢。

范仲淹在去年经由资政殿学士晏殊举荐,任秘阁校理。

注意到范仲淹,是在去年年冬至,我率百官给母后上寿时,范仲淹上折力言其非,我背人把奏折在火炉子里烧了,没有听从。

可惜他不识什么时务,后来居然又向母后上书请求还政于我。晏殊怕受牵连,连忙与他分道扬镳。

在朝廷这样明目张胆得罪了太后,我如何能保住他?

“到河中府任通判之职,朕不是贬黜之意,你要明白。这比你在秘阁做校理累迁要好。”

“是,臣明白。”他自然也知道我的意思。

“你在地方上能做出政绩的话,将来在朝廷中我就能大力提拔起用。你可自己多加勉励。”

“是,臣遵旨。”

等他走后,我起来在宫墙边随意走动,听到外面一片喧哗声。

“据说近日天气回暖,城南的杏花开得云雾一样,满城都是去赏花的游人。”伯方在我身后说。

“反正下午无事,我们也学人踏春去吧。”我那天不知道哪里来的兴致。

宫门口的人对微服的我们视而不见。只有两个禁军护卫远远地跟在我们后面。我现在出宫虽不敢频繁,但偶一为之,母后权当作不知道,而后局的人也只能例行公事在旁边劝谏几句而已。

我依然尚未亲政,宫中的事情并不太多,母后也知道我这大把精力是无法在这样的宫城里消磨的,或者她也是以不反对作为默许。

也许人生就有所谓的命中注定吧。

我以后的很多事情,未必就不是那些杏花改变的。

只是当时,却全然不知。

出城到郊外,越是往南,杏花开得越发浓烈,那些花瓣象冰绡裁剪碎了,轻不胜风,我的袍袖一动,花瓣就在气流中轻慢旋转着扑到我怀中,落了一身的胭脂琼瑶。

春日的阳光温煦,照在身上,柔绵温软。

真好的天气。

满山野都是花,看去只有一片红粉。遥目远观,前面还是蕊朵鲜明,最远处,连颜色都看不分明,只有隐约的一些花意在。好象天底下只有一片粉红的颜色沉淀下来,深深浅浅,绵延到最尽头。

花下游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