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听说中国有一种绿蚁酒,和我们那常喝的朗姆酒很不一样。”安杰思说,“在诗里看来的……”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黑人少年佯装古人,摇晃着脑袋,拿着夏知递给他的纸杯笑:“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他仿佛也不太明白诗句的意思,只单纯觉得很美那样。

就像他不明白夏知为何被困囿一方不得解脱。

却依然觉得他不该如此那样。

夏知怔怔的望着他,眼眶微微有些发热。

他以前其实不觉得这些诗句美。

高中学语文的时候背了很多诗,也就是为了应付考试。

但此时此地,此境此景,他忽然觉出了一种他乡遇故知似的温暖来。

他鼻子微微有点发酸,却笑了。

“晚来天欲雪。”他一个字一个字,用标准的汉语念:“能饮一杯无?”

少年身形羸弱,被困在轮椅上,却也仿佛又有了初遇时的意气潇洒来。

……

安杰思也笑了,下一刻,手故作一滑,水杯泼了下去,安杰思假装慌张的样子,忽而靠近夏知耳边,语速飞快而小的说了几句话。

夏知瞳孔微微一缩。

……

夏知看完了安杰思,出了病房门,自己推着轮椅,慢慢出了病房。

宴无微果然站在门口,低头正看表,见他出来,很不满的说:“夏哥,你们说了五十九分钟。”

“……”

夏知想了想,说:“那我再回去说一分钟,凑够一小时整吧。”

他推着轮椅要再回去,被宴无微抓住了,“不要。”

夏知忽然问,“今天,几号了?”

“夏哥,今天啊,三月五啦。”

夏知:“这样。”

少年眉眼纤弱,情绪也很平和,是很美丽的样子。

宴无微:“夏哥今天天气好好,我带你去花园转转吧。”

夏知低头半晌,抬起眼说:“我想去看书。”

“我推你过去~”

……

又来到了那鸟笼一般庞大的图书馆。

夏知仰头,看着灿烂阳光穿进巨大的,被鸟笼一样的钢线割开的玻璃,照耀在铺满高大书架的密密麻麻的书脊上。

宴无微问:“夏哥想看什么书?”

夏知:“有没有清代诗人的诗集?”

“我想看。”

宴无微就去给他找。

宴无微找书的时候,夏知自己慢慢推着轮椅。

他有些笨拙,不太习惯,轮椅的方向总是控制的不太好,摇摇晃晃的。

宴无微拿着书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少年已经自己把轮椅推到了巨大的,微有弧度的整面鸟笼落地窗前。

午后的阳光穿过浮云,透过被笼杆切割的玻璃,热烈的扑下来,少年伸出手,要遮光似的。

然而阳光照在他的手上,那靡丽的嫩软感,被阳光带来的阴影洗掉,光影交错,勾出近乎锋利的棱角。

有那么一瞬间,宴无微感觉自己看到了一只在笼中整理羽毛的白鸟,仿佛下一刻,就要振翅高飞。

宴无微慢慢走到他身边,把书递给他:“好好的,夏哥怎么想看这种书了?”

夏知回过神来,接过书,“突然有点想看。”

他接过书,放在膝盖上,慢慢翻了起来。

宴无微撇撇嘴,说:“是那个小黑鬼说这些,你才想看的吧。”

夏知翻书的手一顿:“……”

但他也只是顿了顿,便把书翻过去了一页。

他几乎漠然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