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会死!”濯雪疾呼。

胧明摇头:“莫怕,我自有打算。”

“什么打算?”濯雪问。

“我会护住神魂。”胧明心如止水,“若就这么弃你不顾,我如何还配将你视作心肝。”

末尾二字嚼得极轻,胜似喃喃自语。

其轻若鹅毳,一半吐出唇齿,一半咽下喉头,在心尖上搔出一阵经久不散的痒意。

濯雪可不信胧明口中所谓的打算,以身引雷,定会九死一生!

不要,她不要这样!

天雷还未降下,紫电已如万数游龙,盘桓在重云之间。

濯雪锲而不舍,又用尽全力迎天而上,九根狐尾在身后如夜昙般绽开,然而她才奔离地面,又被灵力攘落。

她不信胧明是如此不惜命之人,偏胧明悬在高处一动不动。

能有什么打算,莫不是骗她的?

坏极,胧明当真坏极!

那高挑的身影成云中极淡的一抹,在掣电忽闪时,秀颀轮廓染上紫边,面色也因染上电光而死气沉沉。

不该是这样的!

濯雪试了十回不止,已是气喘不休,一次都未能碰到胧明的裙边。

明明就在眼前,又何其遥远。

“胧明,我有话同你说,你要不要下来?”她连哄带骗。

也不知话音有未嚼清,她耳边除了鸟呖,已听不到别的声响,双耳边热涌汩汩而流,沾得她颈侧血红一片。

骗术已完全不管用了,胧明依旧不动,而报丧灵鸠还在催促她,还在引着她。

濯雪心口好痛,像被剜了成百上千刀,刀刀直逼命脉。

她甚至想狠下心,将那报丧灵鸠的魂灵彻底碾碎,死都死了,为何不老老实实死着,偏要她看着胧明遭此一劫。

“胧明”濯雪又被攘远,无力地跌坐在废墟上,喘气时眼泪淌到唇中,齁得慌。

她猛摇头,故作冷情无心:“要什么有始有终,下界兴废,苍生的盛衰,作甚要塞到我们手中?”

曾几何时,她也想试着以一己之力逆转乾坤,但绝非是当下这样。

胧明不看她,只凝视电光熠熠的云边,唯恐多看一眼就软了心。

“这双耳不要了?”胧明悠声慢调,好像游刃有余。

电光霍闪,濯雪看到胧明唇齿翕动,可那张嘴说了什么,她已然辨不清。

说了什么?

悬在上空的银发大妖茕茕而立,她顶着瑞光,水墨长裙已被汗湿,额发也一绺绺地贴在面上。

她似还说了什么,唇齿井然张合,有条不紊,可惜一个字音都没能钻到濯雪耳中。

她分明不是要说给狐狸听,而是要说予自己听。

濯雪奋然起身,心道若能凑近些也好啊,她听不清,总该让她看清一些。

灵力迸出,深情拂向她的脸面,随之又斩钉截铁将她推开,冷酷到像要一刀两断。

胧明道:“我想你坚定不移,想你问心无愧,既盼你长乐安康,又愿你永世自在。我知,我万不可将这些好与不好强行赋予你,但这已是我……所剩不多的私心。”

牵肠挂肚,才可义无反顾。

那闷在天边蓄势不动的紫电,忽地掣出云海,刀斧般划破天际。

天雷的吟鸣响彻云霄,整座尘寰簌簌战栗,嚎咷不休。

电光成了被搅作一团的蛛网,紧盘在银剑之上,那源于天道的威压,一举贯入胧明躯壳。

眼前明光灿亮,可濯雪何以眨眼?

濯雪觉得,她大抵是跟着去了,不然胸口怎一瞬就空了。

银发大妖身躯近碎,刹那之间,魂灵比窗纸还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