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是师徒吗?……不对,这不太对,师徒之间怎么可能,而且还是两个男子……
温朝玄并不知道他心里的惊涛骇浪,想起另外一件事,问道:“你的徒弟如何了?”
“我徒弟?”苏寒水一个激灵说,“我和我徒弟清清白白!”
温朝玄一双黑眸静静地看着他,苏寒水这才反应过来温朝玄问的不是那个意思。他抹了把脸,稍微镇定了一些,说:“劳,劳烦剑尊记挂……我徒儿如今情况好了许多。”
“魔气入侵经脉后他的丹田受损,往后再想修道恐怕不易,关于这件事,你如何做想。”温朝玄道。
苏寒水苦笑一下,“还能如何想?再好的仙途也比不上他安安稳稳活着,经历过这件事后我也别无所求了,咱们当师父的还能有什么想法呢,无非是希望徒儿一生平安顺遂,无灾无忧亦无虑。”
温朝玄听着他的话出了神。
池水轻响,彩鲤游曳而过泛起层层水波。苏寒水心里瘙痒着,他向来心直口快,面对着这位神仙一样的人物,忍不住问道:“您是怎么想的呢?怎么会与自己的徒弟……”
温朝玄道:“你以身犯险,准备去救你徒弟的时候,又是如何想的?”
苏寒水不明白他的意思,顺着本心答道:“因为放不下……”
“放不下……”
温朝玄轻念着这三个字,在心底叹了一声,转过头。他的面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在春风里神色淡淡的,像是终于勘破了什么心结一般,无可奈何地说道:
“……我亦如此。”
从什么时候起,一切都失了控。
温朝玄向来不喜欢身不由己的感觉,可他越不愿意,事态越朝着他无法掌控的局面奔去。
他本该把全部精力都用在自己该做的事上面,却因为一时的心软,回了一趟钦天峰,从此事情便一发不可收拾,他与林浪遥原本纯粹的师徒关系也因此逐渐变了模样。温朝玄与他结为道侣,除却身为师长要肩负起责任,还因为只有多了这一层关系,才能让林浪遥的安全更有保障。
天地见证过,山川河流见证过,道侣之间誓言的有天道制约,温朝玄以“身死道消”为咒罚,换取一个他最后能留给林浪遥的保护倘若他真的有一天入魔为祸苍生,但起码,林浪遥不会受到伤害。
身为人师,替徒儿做万般周全的考量都是应该的,温朝玄并不得这有什么,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林浪遥竟然会在这段关系里沉沦进去。
当他看清林浪遥眼中过了界限的依赖时,登时意识到一件从前从未考虑过的事情,他算到了所有的可能,却唯独低估了林浪遥对自己的感情,他能确保自己去不伤害林浪遥,却没有办法保证当自己入魔后林浪遥不会主动追上来,届时,那又该怎么办?
他一定不会放手的。
温朝玄在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便立刻产生了将林浪遥送走的念头。送到哪里去他都一定会再追回来,那么一定要越远越好,最好远离人间。
那天他在林浪遥房门口站了一夜,吹了一夜风,思虑再三,决定动用他最后一次请求梦祖出手相助的机会,让梦祖接林浪遥去蓬山修道。
如果可以,温朝玄也不想对林浪遥这么狠心,这个孩子的一生过得太苦了,也就只在自己的庇护下才过了那么几十年顺遂日子。可是现如今,温朝玄连自己的命运都左右不了,他是风雨里的危船,不知何时一个滔天巨浪便会彻底倾覆,又如何再去照顾林浪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