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看不清他的身量长相,犹如置身溪流向云端仰视,无法看清。

“故旧之子,不曾谋面。想来战场上厮杀过的,都比寻常人神勇些。”

葛婶子笑的促狭,想说几句荤话,打量眼前的姑娘家眼神清澈,一团娇气,和嫂子婆娘们打趣惯了的话,就再也说不口了。

“行了,我是看着姑娘在六桂村里安下家的,如今姑娘的日子有了盼头,我也高兴。要是姑娘真能嫁到北方,盼望着姑娘能把我们娘俩捎上,我给姑娘烧锅炉,当个粗使的婆子。”

葛婶子说着话,就笑呵呵地出了院子,临行时还要再吆喝一句:“姑娘往山脚下搬的时候,唤我一声,我给姑娘扛箱笼。”

月圆听着葛婶子的话,笑着应声,可心里却实在是抱歉,坐在廊下抹眼泪。

雪藕出来瞧见了,心疼地丢了锅铲,过来搂住了她,“这是怎么了?好好地哭了起来。”

“我可能永远也没办法,带她离开这里。也许连我自己都走不了。”她沮丧地说着,又想起枉死的母亲,“我连为我娘亲讨还公道,都做不到。”

雪藕说不出安慰的话,只陪着自家姑娘默默伤心,一会儿才吐出一句话:“桂花糯米藕吃不吃?今儿不在家里哭哈哈喝粥咽菜了,咱们赶大集去。”

然而也只是说说,老宅没有车子,更养不起车把式。年终究要过,雪藕拼劲全力,午间拿豆芽、芹菜、雪里蕻,藕片制成了一道什锦菜,又包了蛋饺,烧了一道青菜豆腐汤,倒也是勉强过上了年。

月圆给娘亲上了香,祝祷之后便和雪藕过除夕,雪藕看着桌上的青菜豆腐汤,少不得打趣起来:“……原就是为着解腻才预备的青菜豆腐汤,如今竟也成了咱们桌上的主菜。”

月圆却觉得很香,先给雪藕盛了一碗,谢她千方百计为自己,再谢她陪自己吃苦,雪藕以汤带酒,豪爽地喝下,指了墙上的那把大弓,呵呵笑:“奴婢也谢谢未来姑爷,护着咱们过了一个好年。”

“青菜豆腐汤都能把你吃醉。”月圆也笑的眼弯弯,觉得这样的日子,也很怡然自乐,“再吃块红烧鱼,年年有余。”

素蛋饺当鱼,也是有意思,主仆两个有滋有味地吃了午饭,午后雪又下起来,飘飘洒洒的落在屋檐、远山,还有天尽头。

月圆正坐在檐下晒太阳,大门却又不合时宜地被敲响,她心里惊跳了一下,却听出了门外熟悉的嗓音。

“奴婢奉命,来接姑娘回一枝园过年。”

雪藕也听出来了,脸色就不好看了,向着门外喊了声:“冰桃?”

冰桃在门外应道:“雪藕,是我。”

雪藕神情复杂地看了姑娘一眼,见姑娘眼睛里也有唏嘘,少不得回忆起往事。

雪藕与冰桃,都是从四岁起就服侍姑娘,在一枝园里也是一等的大丫头,吃穿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要精致。

两年前夫人出了事,姑娘申冤无门,还被老爷送回了老宅,雪藕寸步不离地跟着,冰桃却留了下来,就此和姑娘分开。

月圆深知人各有志,此时听到她的声音,不过感慨唏嘘罢了,别的情绪也没有,闻言示意雪藕开了门。

只见冰桃在门口亭亭玉立,身后跟了一辆黑榆木的马车,看上头罩着青色的帷帐,车头还挂着一盏琉璃灯,是自己从前使的那辆了。

冰桃生了一张圆圆脸,甫一见了月圆,两道眉毛就耷拉了下来,眼睛里涌出了泪水,扑进了院子,扶着月圆的膝盖跪下了。

“姑娘叫奴婢好生想念,当年主母殁了,奴婢原该誓死追随姑娘的,只是拗不过奴婢的老娘,只好去伺候霞姑娘姑娘这两年过的可好?奴婢没脸,给姑娘磕头了!”

月圆并不怪她。冰桃是家生的奴婢,老子娘全在一枝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