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混乱的一夜总归过去了。次日一早,众人便拖着行李下山。这趟三天两夜的旅途给每个人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当然,不全是美好的,但是也没那么糟糕。坐在返程的校车上,细密的雨丝打在车窗上,大家感慨真是好运气,还好下山的时候没下雨,不然就倒大霉了。
宋恩丞其实不讨厌下雨天的。
下雨天的时候,可以在室内做训练、放松、拉伸。教练会用筋膜刀帮他舒缓因劳损而僵硬的肌肉。宋恩丞习惯咬着牙不吭声,在其余人哭天抢地的哀嚎里,他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忍耐痛苦,或沉湎欢愉,前者对他来说更安心一些。宋恩丞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任何幸福都是有代价的。他现在还记得第一次因为身高拔个儿而抽筋的感觉。那是在夜里的床上,黑暗中从睡梦中惊醒,腿肚子抽搐得厉害。后来他习惯了,那是成长的讯号,忍耐就好了。
忍耐就好了。
没关系的,他是个坚强的人,忍耐就可以了。家人也总是对他说,你是男生,要多吃苦。所以宋恩丞也不习惯在受苦的时候,有人突然握住他的双手。他趴在地板上,满头大汗,初三的李双睫坐在一旁温书。她顺其自然伸出手让他握住,明明他没出声,她知道他在呐喊。
很孤独的时候。
没有你在的时候。
怎么忍受啊?
于是,伴随着宋恩丞的青春,是那个熟知于心口的名字,是无论何时都伸向他的手。是他闻到她的初潮,伴随着一股生锈的血腥味。是在她家的客房,一墙之隔,他望而却步,而她拉他一步步沉沦堕落的那个深秋。
是后来发生的一切的一切,是医院里的消毒水味,是去年冬夜的戛然而止。是后半个学期,无休止的推拒和撕扯,是无数次眼神停留在她身上,却碍于少年的尊严,悄无声息移开。
是青涩的、漫长的。
细细密密落在全身的。
生长痛。
第79章 李双睫有时就为这种时刻活着。
宋恩丞离开了。
离开的当天, 许多人来为他送行,唯独没有李双睫。宋恩丞的心情十分复杂,逃离这个地方、她的身边。可以称得上劫后余生, 高兴一点, 他理应为摆脱一段深陷囹圄的情感而庆幸。
嘴唇上的伤口, 结痂了,丑陋的、不合时宜的摆在那儿,像割裂山川的地缝。每次牵动它,张嘴, 说话, 或者仅仅只是呼吸, 都在隐隐作痛。那是李双睫留给他的,印记, 或是报复。
他不清楚。
不清楚的事还有很多,到北京以后会如何, 他能获得出线机会吗?他能经得起全国赛场的考验吗?一切都是未知数。从前他是被李双睫推着走的,如今却是他自己有了出走的决心。
“走吧。”李希拍了拍爱徒的肩膀,看少年仍旧失落惘然, 低声安抚。
“其实双睫她……”
“没事的,李教练, 我们走吧。”
李希不知该如何安慰:“好吧。”
今日万里无云。
适合出行的好日子。蔚蓝无际云域,天高任鸟飞, 他即将踏上新的征程。
“……再见。”他轻声对这个城市。
轻声对过去的一切,对他挚爱的人。
不愿惊动什么。
航站楼外, 李双睫默默地靠在落地窗边, 抬头看向启程的飞机,看向机翼抛出的灿烂的航迹云。耳机里播放着摇滚乐, 紧促的鼓点,狂放不羁的歌词,她努力适应那失去掌控的感觉。
直到再也看不见那洁白渺小的一点。李双睫才低下仰了许久的、酸痛的脖颈。她叹息了一声,在路边拦了一辆回学校的计程车。手机上,联系人里少了一个,和他的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