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书还没来得及从一国之君荒谬的要求中缓过来,就猛地被摁住。帝王冲他眨了一下眼睛, 那对漆黑的瞳孔中倒映着剑光, 明亮如镜。他把手指抵在唇前, 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保密。”
……等一下, 它答应了吗?
一身深紫色官袍的季瑛迈过门槛、掀开门帘直接走了进来。
很显然,在任何一个世界观,宰相做到季瑛这份上也是过于招摇撞市、引人忌惮的,没有一个皇帝能够允许自己身边权利的最高峰任性妄为,在深夜不经过任何通传就直接冲进九重宫闱,不曾收到任何阻碍。
任何一个皇帝看到这一幕都会坐不住,楚怀存当然也不例外。
他蓦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夜深露重,你穿的太单薄了。”
帝王解下自己的外袍,将衣裳披在踩着一层薄薄露水踏月前来的宰相身上,又摸了摸他冰冷的手,有些谴责地说:“渊雅,你身子本来就需要调理,应该更注意些。”
“这是龙袍。”
季瑛眨了眨眼睛,视线忍不住瞥到桌面上的宝剑和黑书,
“臣万万担不起……陛下这里还有客人?我刚刚好像听见了说话声。”
黑书示意性地翻了翻自己的书页。
“是陛下登基那年的祥瑞。”季瑛了然。
既然不是外人,原本犯上作乱的季相便毫无顾忌地更犯上作乱了几分。
他嘴上一边说着自己受之不恭有愧于心,一边拢了拢外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室内是天子居所,熏着皇家的熏香,然而这件龙袍上却沾染着一股冷冽的气息。
楚怀存就算是成了现在的楚帝,那股孤寒的剑气仍旧没有消散。
剑不会伤他。
他俯下身,手指跃过剑刃,抽出下面的折子:“又有人弹劾我了我看看他们是怎么说的?”
一边读,他的眼眸边眯起来,“犯上作乱,居功自傲,蔑视皇权,真是文采斐然啊,陛下,想必这季氏若不除,不足以安社稷……;嗯,可这里怎么还写着媚上欺下,邀宠于前,罔顾礼法,承欢……”
季瑛的声音蓦地停住了。
他随意往后一扫,描述越来越不堪入目,甚至到了污人耳目的程度。
“国公府上的幕僚都是什么人,替他呈上来的什么折子?”
对曾名满天下的蔺长公子而言,读完这份奏折属实是一种挑战。
季瑛随手合上奏折,看起来反而并不生气,反而觉得很有意思。
那双盈着笑意的眼眸望过来:“看来这季氏果真成了祸国殃民的妖妃了,而且还不怎么贞洁。陛下可不能为这种小人所惑,应当秉公处置。”
他“妖妃”二字说的很轻,咬字却很清晰。
楚怀存揽过他的腰。这人要说是妖妃,骨肉未免太清减了些。还是这几年好好养了身子,才不至于一摸起来就立刻觉得心疼。被季瑛这么一打浑,执掌天下的帝王倒确实觉得心里的气慢慢地消了。
确实有点不像话……
自己一看到说渊雅不是的折子,倒像个初出茅庐的江湖剑客,连剑都提起来了。
楚怀存客观公正地在内心把自己批判了一遍,随后拉着那人的手,问:
“怎么处置?”
“那当然是要重重地罚了,”
季瑛有些诧异他还会配合自己把这么不像话的话题说下去,一边思考一边把尾音拖得有些长,“至于罚什么,全凭陛下高兴。”
楚怀存那双黑沉沉的眼眸盯着他看。
当了这么多年见过血的帝王,这人身上倒真的沾染上了几分肃杀之色。漆黑的发丝混杂着霜雪的气味,发冠沉沉地压着,一缕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