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并不重要。
塔尔确保自己每隔一个间断就翻动书页,这样就不容易被主教察觉自己的心不在焉,也可以顺便做一点别的事。
他数不清多少次地翻动书页,对漫长的拉丁文专有名词和两行半才有一个的标点符号感到毫无兴趣,并且对埃德温居然能够把这本书读下来深感敬佩。他觉得就算给他再多的时间,他也不会读完哪怕一页。
虽然他并没有骗埃德温。
如果是他被囚禁在瓶中的那数千年,有一本这样的书也是奢侈品。
埃德温批复的动作又慢下来。他的羽毛笔微微一偏,塔尔微微屏住呼吸,不过笔尖又动起来,很自然地写完了这一串文字,看起来完全没有停住的趋势。塔尔大胆地盯着他看,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然后就从脊椎僵硬到了指尖。
他恰恰好对上了那双傲慢的、浮动着雾气的灰色眼睛。
完全是当场抓获。
小恶魔的头脑一向以灵活著称,就算这样也停滞了几秒钟。
随后他就猜到什么暴露了自己。
发带是今天早晨埃德温亲自帮他梳完头发扎上的,也不知道主教哪里来的那么多价值不菲的宝石,不过民间确实传言黑暗教廷偏爱绯红色的珍宝,以作为交换力量后偿还的回报。
在埃德温说出什么之前,神明先声夺人地摊开手,笑眯眯地看了回来:
“亲爱的主教,你为什么突然看我?虽然我也完全不介意”
“普鲁克朗兽是能冻结所有看见它眼睛的人,还是能石化所有曾看过它眼睛的人?”埃德温问。
塔尔当然不知道。
他甚至不知道普鲁克朗兽是什么,只是隐约记得在自己的时代这东西就已经消失在大陆上了。不过,黑暗神完全猜到了这个问题的用意,并且还不至于这么轻易地就向这种问题屈服。他嘴角弯弯,又轻又带着一点甜腻的意味地说:
“在这个问题上,我认为都不是。”
从主教的眼睛可以看出,他的答案是对的。
不过这毕竟是一个很模棱两可的答案,如果埃德温想要更进一步的话,恐怕连神也不得不投降。塔尔随手把大概率写着答案的书放在一边,站了起来,朝着主教的方向走去。在他把手放在主教肩膀的那一刻,埃德温说:
“这是你刚刚读的那本书写的东西就在第二页。”
“嗯。嗯……”
“你读得很认真。”主教似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是纵容的那一种。
“主教大人还没回答为什么要偷看我呢。”
对塔尔不能太退让,否则有着石榴色眼眸的小恶魔会得寸进尺。他百分百会得寸进尺。
问问题时他还笑着,温热的吐息从背后吹拂着他的后颈,带着微微的笑意。
他很想说明明是塔尔一直在偷看自己,很想问塔尔是不是因为来不及抽离视线,是不是正像自己望着他一样望着自己出了神,所以不得不留下发带这个证据来不及销毁,但与此同时他也很想等塔尔的吻落在自己的耳垂上。
塔尔亲了亲他的耳垂。
他听到人类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埃德温身上有种疏离的气质,除非在这种时候被打破。人类艰难地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避免自己彻底丢盔弃甲,把声音压得低低的:
“我一直在想”
“什么?”
“那本书要更有趣吗?”
说出这句话时主教向后仰倒,那双灰色的瞳孔调转了角度,就这么直直地与正俯下身看他的塔尔对视。眼睛里弥漫的与其说是灰雾,更像是某种伪装的温和,实际上埃德温固执、傲慢、聪明得可怕,这个人类像是出鞘的一把锋利的匕首,快到刀锋处被削得很薄很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