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被迫留在这黑暗龌龊的富贵场,听着俗世的种种纠葛;另一片则乘着月色,清晰地端详着在那些庞大的阴影中移动的楚怀存,还有他剑锋般凛冽的眼睛。宫闱深若迷宫,但方先生早已经勘测好了地形,若是一切进展顺利,楚怀存会成功找到那个地方。
他已经走到半途。
假如一切都将进展顺利……
季瑛骤然抬起头,此时殿内暖玉生香,舞女的裙裾翻飞着,就像石榴一样火红,在他的手指下仿佛不知疲倦地燃烧着。不,他的视线透过这些不详的鲜血,直直地看向坐在首席的某个人。此时,那个人在众人酣足的醉眼中忽然站了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端王忽然站了起来。
他的神色间带着一种诡秘的严肃,以至于人们意识到,他接下来要说出来的绝对是石破天惊之语,必须屏住呼吸。他身边的七皇子因为那些不小心沾连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而怯懦地低下了头,老皇帝对他要做什么同样一头雾水,
“端王,你这是……”
“父皇,儿臣有话要说,”端王点点头,脸上忽然流露出一种冷冰冰的自矜。似乎在这场父子间的战役中,他得以凭借手中的结果翻盘。
他压低了声音,但在寂静的殿内仍旧听得清晰:
“此时正是至关重要的机会,诸位还请听本王一言。”
季瑛的手缓缓抚过手中的白玉杯。被雕刻出的花瓣并无半分柔软,锋利的截面压着他指尖的一小块皮肤,传来冰冷而清晰的触感。他内心不详的预感越演越烈,听到那个名字时,他合拢的手指骤然收的更紧,因为血液流通不畅被压出了一道白痕。
“是关于……楚相。”
这句话简直像是一道惊雷。现在大家知道为什么端王需要挑一个时机了,若是楚怀存在场……若是楚怀存在场,场面简直难以想象。
但是楚怀存不在,而这里聚拢了举国所有的达官显贵。
“诸位知道楚怀存是什么人么?他简直是凭空出现,靠着那些战功步入朝廷之中,如今平步青云,人人畏惧。不,别打断本王,”
端王随意地一挥手,“本王知道听着这个名字就有人被吓破了胆。但是,在他发迹前呢?他难道真的出身乡野,毫无准备,对朝政一无所知?”
陛下那衰老的瞳孔忽然放大了几分,以至于眼白被挤占得只剩下一点空间。他的眼中带有某些残忍的困惑和好奇,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很多年,即便结果是以一种令他不愉快的怜悯语气被揭开的,他也只能咬上备好的诱饵。
不该发生,但不可能不发生的事情在此刻降临,季瑛无比冷静地意识到这一点。
这在此前并非没有被考虑过……
但是时机毫无疑问,没有更糟的了。
季瑛猜测楚怀存此时已经逼近了他要找的地方,就像是捕猎者靠近他的猎物,他有着锋利的爪牙,动作却轻盈得不可思议。他会悄无声息地完成他的使命,动作敏捷而漂亮,血珠从狩猎者的皮毛滚落,在月光照耀的地面消融。隐匿无踪,本该如此。
端王终于卖足了关子。
“诸位还有人记得蔺家么?”
他诡秘地开口,季瑛手中的杯子忽然脱落,砸落在桌子上,发出一声脆响,摔裂了一个角。
但他扶起酒樽时,没有人注意到他。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追随着端王:
“我找了很久,才找到一点蛛丝马迹。但证据确凿,我手中有一份十数年前蔺家编好的征兵名册,上面有一个不可思议的名字:楚怀存。顺藤摸瓜,我还找到了人证。当年跟在定国将军身边的副官,他似乎在蔺府长公子的身边,见到过一个用剑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