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割裂一切的眸光。

他不能违背对方的意愿。

即使事与愿违,那不是他自己的意愿。

那天在青鱼湖边,蔺长公子终于和楚怀存谈起这件事,他说的从容,假装自己没有在暗中做过一切违背自己身份的事情。而楚怀存和他预料中的一模一样。

少年想要参军入伍,想要上阵杀敌,想要成为未来的将军,迎着银光闪闪的刀尖。

那一刻,季瑛忽然想通了什么,即使他觉得自己的心空了一块。

他决定回去以后就将名册退回,决定永远不干涉少年的意愿。他想要对方自由,而自己差点成为了束缚。他想要对方得偿所愿,即使那意味着自己的痛楚。他为自己曾经有过的念头感到羞耻,但那一刻,他觉得自己也稍稍触及了自由,触及了少年尖锐又对他稍稍显得柔软的灵魂。

他为对方在青鱼湖畔击节而歌。楚相把那一幕光风霁月的翩翩君子记了很久很久,而这是故事的另一个版本。

那时候,他们一个想当忠臣,一个要做良将。可惜接下来的大火烧光了一切,从天边烧到眼睛里。他做好了离别的打算,但一切来得又如此突然,甚至没来得及好好告别。

“你不需要为你没有做的事情责怪自己,”

楚怀存小心地避开了他的头发,仍旧按住他的肩膀。那双眼眸和季瑛挨得那么近,可惜他眼前只有一片漆黑,只能凭借着吐息模糊地描摹出楚怀存的轮廓。

季瑛笑了一笑:“我知道。”

楚怀存又说:“渊雅,我想要你一直陪我走下去。”

这次停顿的时间久了一点,季瑛最终还是郑重其事答应道:“好。”

他接着又有点懊悔,想要打破稍显严肃的氛围,不浪费这白白的大好时机:

“这都跑题了,楚相明明说要审问我的,我应该把答案再拖得久一点。手腕上的绳子都松了,怀存帮我再绑一次?”

*

方先生从牢里回来,还好生受了一通欢迎。

相府的管事看见他,也会打个招呼;楚怀存的其他幕僚信重他,此时也来道贺。好不容易脱身了,又看见小梁探花眼眶红红地看着他,手里提着肉干和补品,硬要往他怀里塞。

“那可是诏狱,”梁客春说,“九死一生的地方,先生顺利回来,怎么能不好好养养?这些东西虽然大部分是我准备的,但连楚相也有帮忙。”

方先生一向单打独斗,许久没感受过这种热情。恰好此时的楚相不太方便出来接待,他就在外面耽误了些时间,直到那顶宫廷派来的轿子驾轻就熟地接了人走,这才走进了楚怀存所在的书房。

他简单地说明了一遍情况。

室内点着几支蜡烛,烛光暖融融地,融进座上雪衣客的眼眸中,硬生生将清冷的气息消减了几分。方先生看着,却忽然有些心惊胆颤。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大胆地开口,问出了一个曾问过的问题。

上一次,楚怀存的答案来的很快。

但这一次,楚相的声音却没有如曾经那样响起。就在缄默犹如实质般在房间内稍稍蔓延开那一瞬,结论其实已经不言自明。室内没有其他人,唯有楚怀存和方先生。楚怀存停顿了一下,还是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从座位下来,脚步声在方先生身边停下。

方先生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幕僚,更是亦师亦友的存在。

所以,他此时既没必要自居身份,也没必要有所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