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礼索性脱了外套扔在桌上,准备去洗个低温的澡,让心里那股飘忽不定的感觉冷寂下来。

陈礼沿着屋檐、连廊往卫生间走。

半途抬眼,看见投在卫生间门口的光,她步子一顿,仔细回忆自己最后一次从卫生间出来时有没有关灯。

确定关了。

现在为什么又亮着?

陈礼嘴唇绷直,看着前方的亮光。

如果没听错,谢槐夏八点之后再没有出过谢安青房间。

谢安青家也没有人来过。

那陈礼就只能想到一个可能。

“哗”

卫生间里传来一道短促的水声,静了几秒,有人影开始挪动,越拉越长,然后出现在门口刚洗完澡的谢安青穿着长裤背心,头上搭了条水绿色的浴巾,用手压着擦头发。她新换的短袖衬衫还没来得及扣扣子,动作时衣摆大幅晃动,把制式服装该有那股正经劲儿晃得一干二净。

陈礼站在连廊这头,看着她一动不动。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零三分,谢安青不认为谁会在乡村夏季的雨夜睡这么晚,而且她回来的时候屋里的灯都已经关了,所以她的防备心很低,就着低头擦头发的动作往前走了段,顿一顿,折回去两步,然后身体一转走到连廊边,去扶一盆被风雨拍倒的红玉海棠。

这盆海棠她已经养了五六年,盆越换越大,扶起来有点费劲儿,稍不留神,还搭在头上的浴巾就因为动作幅度过大迅速往下滑落,盖过了脸。

而她的海棠才刚刚扶到一半,放也不是,继续,浴巾会掉进雨里。

谢安青短暂权衡,放弃了浴巾,继续扶海棠。

完全陷入黑暗的视线让她辨不清眼前情况,只有头发被浴巾快速摩擦的感觉越来越清晰。

即将触地之前,浴巾倏地不动了,头皮上的拉扯感随之消失,紧接着手上也一轻,耳边传来道瓷盆磕碰石砖的响动。

谢安青视线迅速下沉,呼吸定格,挂在头上的浴巾被人一点点扯回。

扯到跟扶海棠之前一样,刚刚好垂在额前。

谢安青洗完没梳的头发被来回蹭了两次,现在更乱,深深浅浅扎着浓深寂静的眼睛。她很慢地眨了一下,直起身体,余光看到陈礼的手从她后背收回去垂在身侧,说:“花放这儿OK吗?”

一如往常的自然腔调,徐徐钻进谢安青耳中。

她觉得自己这几天的忙碌象是一场无人参与的笑话,对结果没有任何影响,只有连廊下的海棠被掀翻又扶起。

第13章 第 13 章 陈礼,有意思?

谢安青笔直地看着陈礼。

伸进连廊的榕树枝上挂着颗水珠,随着不断积聚的雨水在夜风里荡了荡,砸过她长直的睫毛:“陈小姐觉得OK就OK,您是摄影师,审美甩了我十万八千里。”

说话的谢安青毫不掩饰自己。

黑夜是她们之间最完美的伪装,谁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语言透露出来的情绪依然直观无比。

陈礼恍惚从层层浓墨中触到了谢安青身上那些轮廓模糊的尖刺。

突然生长,全力伸展,直直扎向她。

连同隔壁突如其来的一声狗叫。

“汪!”

陈礼身形一僵,目光沉底,象是没听懂谢安青情绪里的异常一样,兀自说:“值班辛苦了,早点休息。”

话落,陈礼让过谢安青走进卫生间,关了门。

里面很快传来哗哗的水声,持续砸在谢安青耳膜上,她无意识握了一下手,后知后觉陈礼今天的语言系统象是宕机了一样,以往每次都能游刃有余把她堵到没话说的人,竟然一个字都没有接。

谢安青背身站着,瞳孔里的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