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在村头王大夫的破院边上差点一头撞上黄婆子。
宴江一手扶着身边的篱笆,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病的,红着一张脸不住粗喘。疯癫老妪一见他,混沌的双眼却瞪大到极限,脸上数道沟壑挤做一团,写满了恐惧,
“来了……他来了!”她扯着尖细的嗓子怪叫起来,“全都要死了!全都要死了!”
黄婆子早些年还没疯的时候,腿上曾被锄头砸伤,后来没有好好养,走路时跛得厉害,这一刻却突然完全痊愈了一般,转身跑得飞快,嘴中尖叫凄厉,仿佛宴江是什么可怕的魔物。
没有人会在意一个疯婆子的话,放到两日前,宴江也如此。
但放到今日,听到这席话,他却再也淡定不起来,当场白了脸。
谁来了?又是谁要死了?
喘到胸腔发疼,忍不住重重咳嗽了好几声,才借机找回一点理智。
是了,眼下要快些逃走,逃得越远越好。
逃命之际,也顾不及什么礼义廉耻君子之道了,宴江只紧紧抱着钱匣子就跑出了爱梅村,花一文钱搭上路过的驴车,一路直奔县城最中心,顶着路人鄙夷的指指点点,扎进烟花巷最大的青楼里。
这是他眼下能想到的最安全的地方。
虽是个书呆子,但这些年在闹市摆摊,多少还是有些见识,他知道红袖馆是整个锦县十八乡中最豪气的娼馆。
一楼大堂供喝花酒之用,二楼是姑娘们接客的房间,三楼则设清净雅间,给那些个不惯与姑娘同床过夜的、纯喝花酒不嫖娼的客人们歇脚。
烟花之地彻夜灯火通明,来来去去的又尽是些血气方刚的男子,此地阳气重,想来阴邪之物断然不敢靠近。
就是老鸨势利了些,见来者一身破布白衣又脏又皱,马上就喊了龟公要将人轰走,临了见人巴巴地掏出钱来,才勉强收了客,唤来跑堂的给人带上三楼客房。
宴江红着脸连连小声道谢,虽然掏钱的时候肉痛得像在滴血。
进了客房,好声好气地拜托店小二帮忙煎了药端来,又强撑着换掉一身沾着干涸尿迹与土渍的衣服,一通忙活之后,天色已经渐渐暗下。
伴着楼下逐渐热闹的人声,宴江才终于得以在榻上躺下。
没有办法,一介书生,拖着病躯走到这里已是极限,还得是托了爱梅村紧邻县城的福。
他太难受了,必须先休息一番。
却也不敢灭烛火,就这么直挺挺地躺着,不断地安慰自己暂停恐慌,强迫自己入睡。
哪怕一闭眼,一幕幕恐怖的画面便不断涌到眼前来。
好在最终药效还是渐渐占了上风,躺着躺着,便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这一觉睡得极沉,并未如猜想的那样遭噩梦缠身,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烧也退了,除了精神头仍有些疲乏之外,身体倒是恢复如初。
门外间或有脚步声,是昨夜住店的男人们陆续离店的走动。
宴江坐在床上呆坐。
病好了,神智便也随之清晰起来,才想起许多昨日被自己忽略的事情。
他掀被蜷起腿来看,果然见脚背上一道红痕,是那夜摔倒时划出的伤。
宴江颤抖着手去摸那层薄薄的新皮,除了手感更加嫩滑点,倒已经和周围皮肤连接完美衔接。
对于病中的他来说,未免好得太快了些。
太不正常了。
昏睡前听到的那句“留着伺候”,以及黄婆子的疯言疯语犹在耳边,一次撞邪已经要了他半条命,若是那脏东西真的盯上他,那他还有几日可活?
他是真的怕,死死盯着那道伤疤,好久都不过大喘气。
却又在某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