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崤这会儿倒是好心,适时托了他一把:“骗你的,本座不需要进食。”
这才勉强站稳。
宴江下意识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没胆子,生生咽回了肚子里,咬着唇沉默。
活像受了气的小媳妇,而鬼王则是那个恶婆婆。
农耕人家日落而息,天黑下没多久,村中的炊烟已经慢慢消散了去,各家各户吃完饭,都陆陆续续准备入寝休息,满村都静悄悄的。
故而窗外黑鸦的叫声显得格外明显。
时崤将窗推开半条缝往外看了看,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也收起玩闹的心思,转身对宴江道:“本座有事外出,你该干嘛就干嘛,天亮之前不要出门。”
“是。”宴江老实点头。
顿了顿,又问:“那大人还回来吗?”
“这是你该问的?”时崤斜斜一眼扫过去。
书生立马就手足无措起来。
“啊,我、我……对不起。”
时崤无心再逗留下去,匆匆留下一句“天亮前回来”,就干脆利落地转身拉开门扉。
离开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书生在背后的小声呢喃:“大人一路平安。”
时崤又被逗笑了。
书呆子不愧是书呆子,都吓成这样了,也不忘记生硬地客套一句。
宴家的后人,果真与宴淮之没有一点相像,比想象中还要好玩些许。
黑鸦的哑叫断断续续,隐藏在夜色中,是时崤另外几双眼睛,方圆几十里内的动静尽在他的掌握,哪怕仅仅是一只趁夜捕食的黄大仙。
行至隐秘处,高大的身形一闪,鬼王便化作黑雾原地消散,再睁眼时,竟是凭空出现在爱梅村百里之外的深山里,月光穿过头顶的树叶缝隙,稀碎地撒下来。
时崤抬头看了一眼,不甚满意,从手心凝聚一团黑雾,往上头一挥,掌风所到之处便有如利刃出鞘,将遮天蔽月的枝叶切出一个破口。
细碎的叶子哗啦啦地掉,尚在半空中就被幽蓝的鬼火焚烧干净,于是月光得以完完整整的透进林里,将鬼王整个笼罩其中。
下一瞬,黑鸦的叫声戛然而止。
时崤突然色一凛,捂住胸口吐出一口黑色的血,血液甫一落进地面,便将草皮烧出一个不祥的浅坑。
圭风那背后一刺是下了死手,虽然最终没有被他得逞,但时崤到底还是受了不轻的伤,仅仅是动用这点力量,都差点被自身鬼气反噬。
擦擦嘴角,他不再耽搁,盘腿坐在干净的石面上,开始运起体内鬼力为自己疗伤。
日为正,人为阳,人间不比时时刻刻充满阴郁之力的鬼府,饶是鬼王,在如此虚弱的情况下也会大大受到日光与人气的限制,白日里只能附身物件里休眠,等到夜深人静,才得以借着月光的辅助慢慢补充鬼力。
虽然不想承认,但此番来到人间,他的确是不得已而为之。
更直白点说,那就是逃到人间来躲追杀的。
权力争夺并不只是人间独有,三界生灵,但凡心中有所欲求,就都逃不过对绝对权力的向往。
时崤是鬼府百万年来最年轻、也强大的王,他在鬼王高座上稳坐了近千年之久,妄想夺位却被他捏碎在掌中的魂魄数以万计,却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身后最不起眼的心腹突然反水。
随着鬼气运转,有污秽的血从时崤背部渗出来,将黑衣染出一片暗色,他顿了顿,仍闭着眼,双手默默在胸前结出一个法印。
传说中三界从混沌中分离开来时,初代鬼君得到盘古斧上掉下的一小块碎屑,亲自催动地府业火将之淬炼数百年,最终打成一柄短刀,名曰腾角。
腾角之刃圆顿,无法伤及人仙,却因融合了初代鬼君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