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候皇上回内廷接后宫礼拜的间隙,李沐妍与公主在后宫的角落旮旯里商榷事宜。为掩人耳目,两人分别时,各自绕路回殿。
正当李沐妍路过一憩亭时,一位由宫女搀扶的女子拦下了她,“贵人温氏,给宁王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宫中的温贵人,就是那温氏一族的孙女温靖荷。李沐妍心中百感,邀其起身。
此时,温贵人身旁的宫女四顾焦急,“小姐,今日人多眼杂,可别被人瞧见您在这儿与宁王妃纠缠,怕是又要被人落下话柄了。”
“什么话柄?”温贵人斜瞪她一眼,不胜其烦地反问,“本主做什么了,非得落人话柄?你退下吧,本主有话要与娘娘私下说。”
宫女无奈,退到了远处守候。
此时,李沐妍先开了口,“贵人是温老宰相的孙女,温靖荷姑娘吧?”
温贵人甚是不悦地笑问,“娘娘认识妾身?也对,这也不奇怪。若非因娘娘,妾身何至如此境地。”
李沐妍扣上眉头,与其跋扈之势礼尚往来,“温贵人,王爷没娶你,王爷娶了我,以及你进了宫是三件事。你可以怪我霸占了你的心上人,但把你丢进宫中之人,可不是我。”
温贵人闻言色变,一甩头,步摇疾晃,直面她说,“可我要被关在这儿一辈子是事实!我得眼睁睁地看着娘娘你与我心爱之人恩爱一生,而我却得在这半死不活的活棺材里伺候……伺候他的哥哥?”她无比厌恶地扯动嘴角,眼泪顷刻而下,“娘娘可知夜下红烛,皇上与王爷甚至还有一两分的相像。恶心……真恶心……”
李沐妍亟亟扭头,打断她道,“温贵人,你我身处宫中,还请谨言慎行。告辞了!”
“慢着!我温靖荷谁都不怕!”她截住李沐妍的去路,继续控诉,“这后宫里头翻来覆去的,皆是那下三路的腌臜事。我身处其中,从未觉得自己这般下贱过。我堂堂温氏独女,满腹经纶,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可到头来,这宫里除了皇上那点儿甘露外,其余什么都不重要了!真是下作!这日子过得……叫人作呕。而娘娘你呢,你却在享受着我梦寐以求的幸福!”
温靖荷有千百个不甘的理由,然此刻她黯叹一息,似已望穿此生要走的路途,冷眼含着泪说,“我自十六岁起,心愿便是嫁宁王为妻,日日勤勉,只为与之相配。可现在这一切都毫无意义了。我的人生毫无意义。宁王妃,你说,像我这样的人还能做什么?”
李沐妍本不想回答此人这等事,然两人相望凝语,温靖荷竟对她这情敌吐露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若非万念俱灰,她岂敢如此?她看得懂她的神情,如这般的日子她也曾熬过,若无众人开导,她断难有今日之心境。念在这一切的缘故,她边思量着,边开口问,“上回腊八宴,怎未见你?”
温靖荷心灰意懒地漫开半步,“我染了风寒,并未出席。”
“怪不得呢。”
可温靖荷想了想,又补充道,“其实是知道你要来,我不想看到你,才没去的。”
李沐妍默默颔首,叹息道,“那日,是我头一次参加后宫聚会。众嫔跪我,我跪贵妃。为什么呢?只因彼时,她们位份与我各存高低,他日若有人晋封贵妃,便又轮我去跪她了。为人妻妾,竟还要划分官级,想想就可笑。你家人送你入宫,不正是盼你步步高升,为一族巩固势力吗?那你打算如何?是帮扶家族,还是得过且过?”
温靖荷没多考虑,“我都不要。我只想问你,若换做娘娘你自己,你如何做?这是你欠我的,你告诉我。”
“我……”李沐妍抬首,望着屋檐方框后的天际,“我要做没有皇帝的皇后。”
温靖荷嗤然一笑,“这是什么意思?”
李沐妍也笑了,“我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