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半日,辰霜坐立难安,入夜难眠。她望着外头的天色从日头高照再到晚霞满天,再到漆黑一片。
她侧卧在榻上,没有点烛,使得帐外静谧的夜色由点及面将她笼罩起来。
黑暗中,她的意识逐渐朦胧,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心思难定,又从连番的噩梦中醒了过来。她缓缓睁开眼,迷蒙的眼帘中,似是有一道墨黑的身影,立在榻边。
他不知已暗中站了多久,身姿高阔,巍峨如山,岿然不动。无风的夜晚,他玄色的衣袍都贴身静止下来。
辰霜不由自主从榻上扶起身来。
见她惊动,那道黑影沿着榻走了过来,坐在她侧边。她感到鬓边的碎发被撩开,有一双手抚过她退了烧的额头。
她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一般,紧紧抓住那双粗砺的大掌。大掌一滞,没有挣脱,任由她双手握着。
久之,叱炎望着她少见的温顺,终是忍不住将她揽坐在怀中。他有些粗糙的下颚轻轻抵着她柔软的发髻,柔声问道:
“听巫医说,你的腿仍是不能行走么?”
她点了点头,故意叹了口气道:
“若是一辈子好不了了,怕是要成废人了。”
“不会的。”他言辞笃定,“哪怕要打到长安,将皇宫里的御医请来,我都会治好你的伤。”
辰霜失笑。
然后是良久的沉默,她直接问出了口:
“你何时攻城?”
“明日。”他答得干净利落,没有推诿掩饰。他的一只手被她握住,另一只手又从她腰侧伸出来,轻轻摩挲着她微热的脸颊,爱不释手一般的疼惜。
辰霜被他抚弄着,心下黯然。
也对。兵贵神速,不给守关的陇右军一丝喘息的机会。
明日确实是最好的时机。
叱炎的声音有那么一丝疲倦,接着道:
“待我攻下峒关,凉州便如探囊取物。你若是喜欢凉州,我与你一道定居在城中便可。”
感到他掌中的小手渐渐抽走了,失望了一般。他急忙抬手回握住她,他修长的手指从她的指缝间插-入,十指又紧紧相扣。不让她走。
“为何?”沉默良久的她缓缓开口道,“为何,非得是凉州?”
难道,只是因为她心爱凉州吗?就因为她当初为了凉州离他而去甚至差点要杀了他吗?
“凉州,我志在必得。”叱炎心中一直以来都有一股强劲的感觉。
他要夺取凉州,不仅是为了大可汗所下的军令。
而是因为,凉州本就是他的,他必须要夺回来守住。
经年来他脑中似是而非的记忆以及荒诞不经的梦,似乎都与这座城息息相关。
甚至在他行军离峒关和凉州越来越近之时,这种熟悉之感就越来越热烈,心潮随之起伏不断。
他想亲眼看一看这座城池,到底有何玄机,令他和她都如此沉迷。
辰霜幽幽道:
“是因为我那日为了凉州之事离你而去,才让你如此愤恨我,连带着愤恨凉州?”
“不错。正是如此!”叱炎冷笑一声,他垂下头,侧脸靠过去贴她的侧脸,低低道:“而且,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个真相。”
“当夜,你示予我的那幅凉州舆图,是我所写所画没错。但,这本是我交给大可汗的收关卸任之作。”他叹了口气,语带嘲讽,道,“在与你成婚前,为了你,为了对你许下的誓言,我连夜将舆图赶制而成,只为向大可汗以此请辞,请他另请良将,而我一人,永不犯凉州。”
“只可惜,我的真心,竟被你践踏至此。”他的声音锐利了起来,鼻息很急,呼出的热气也愈发强劲,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