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君可目光一凛,面上全无表情,笑道:“等你做了人母就知道了,为人父母,怎么能讲回报呢?阿爷也不瞒你,这次把你嫁入临江王府,也是存了抬高王氏门楣的想法。有时候阿爷想想,也觉得歉疚,不过看你和世子两情相悦,也便欣慰了。至于嫁入李氏便不是王氏女,这点担忧你完全不必有。便是朝廷律法,也不可能断了我父女的恩义。”
鱼藻终于忍不住,苦涩地道:“阿爷,便是到了此时也不肯跟女儿如实说吗?”
王君可仍然笑着:“我言不由衷?”
“不是言不由衷,而是满口谎言。”鱼藻盯着他,脸上仍然流着泪,“您生这个女儿,可不仅仅能帮您抬高王氏门楣,而是要替你一战倾城,再战倾国,奠定雄图霸业!所以,值当!很值当吧?”
王君可静静地盯着她,父女俩长久地对峙,鱼藻似乎听见中间有崩裂般的巨响。
“你知道了?”王君可最终叹了口气,“玄奘告诉你的?”
“你知道?”鱼藻有些惊异。
王君可没有说话,半晌才道:“鱼藻,你知道权力对于男人而言意味着什么吗?不只是荣耀,还有一切掌控在手的快感。不管是千万人的命运还是他们的所思所想,你都能决定。自从我决意起兵以来,就感受到了巨大的快感,不管是李琰还是八大土族,不管是玄奘还是普通百姓,所有人都被我控制在手。我要他生,他们就能生,我要他死,他们就得死。这与做刺史的时候完全不同。”
“视他人如蝼蚁吗?”鱼藻问道。
“不是蝼蚁,而是掌中鱼虾。”王君可道,“因为前几日哗变,掌握烽候传驿的司兵参军被我拿下了,敦煌县尉被我拿下了,西关镇兵被我拿下了,不得我允许,西沙州连一片纸都出不去。所有人都是砧板上的鱼肉。这便是掌控。”
“阿爷,为了你的野心,真要让王氏万劫不复吗?”鱼藻流着泪。
“这不是因为我的野心!”王君可冷冷道,“这是我为石艾王氏打造的千百年基业!我从瓦岗寨挣扎出来,求存于乱世,先后依附翟让、李密、王世充、大唐,每次他们一做抉择,就改变我的命运。我不想这样!不但我不想这样,我也不想我子孙后代的命运操控于他人之手!我要让王氏子孙在一片土地上说一不二,出口成宪,我要让王氏阀阅在我这一生就能贵比王侯!”
“那还不是你的野心吗?”鱼藻哭着大声道,“我阿娘呢?兄长呢?你起兵谋反,他们怎么办?”
“放心!”王君可面无表情,“他们绝不会有事,否则我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是我小瞧了阿爷,您从来算无遗策,阿娘和兄长自然能保护好。”鱼藻哭道,“可是我呢?你就这样把我推进临江王府,只为了夺取瓜州城!您想过我的将来会怎样吗?你和李氏翻脸成仇,我是李氏妇;你诛杀临江王,我是世子的杀父仇人之女……哦,或许你还要杀了李澶吧?我成了寡妇,好再嫁一人,再为你谋夺一城,是吗?”
“闭嘴!”王君可被激怒,挥起手掌要打她,看着面前成为新妇的女儿,忽然心中一痛,竟然没下得去手。
王君可起身朝门外走去:“话已至此,一切都无可更改。你安心地出嫁吧。”走到门口,他回过头,“不要再想着坏我大事,王利涉前几日曾派人去瓜州报信,人被我截杀了。没有人能逃脱我的掌控,所有人都必须按我的计划来走,包括你。”
鱼藻失声痛哭。
酉时三刻,世子李澶带着庞大的迎亲队伍前来迎娶自已的新娘。
根据周礼,他穿着纁裳缁袘礼服,乘着不加纹饰的黑色马车,后面跟随着四乘从车,再后面是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
李澶一手执着蜡烛,一手抱着一只红色绢帛裹起来的大雁,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