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时起,贫僧心中便已经明了,奎木狼与吕晟应该是一人。从索老丈口中得知翟家答应过这场婚事,只不过是验证了贫僧的猜测罢了。”玄奘喃喃道,“贫僧不知道一个人如何会变成一头狼,也不知道吕晟如今与奎木狼到底是怎样的共存方式,甚至不知道从凡俗意义上而言吕晟到底算死了还是活着,可贫僧知道,我那挚交好友如今已是非人。当初在莫高窟它之所以未杀我,是因为它认出了我,它仍然能记得当年的友谊,它在顾念当年之情。”
玄奘热泪滂沱。
第九章 边将贪嗔痴,校尉烦恼障
第九章
第九章
边将贪嗔痴,校尉烦恼障
明月从窗棂处照耀进来,灯烛晃动,月光也跟着晃动,所有人的影子都变形,摇曳。庭院清晰传来那巨狼的四足踩在地面上的“咔咔”之声。
大堂内一片寂静,众人神色各异。
“原来,你来青墩戍是在设一个局!”令狐瞻苦涩,“是以奎木狼为饵,吸引我们来。”
玄奘无言地望了他半天:“也不算设局。贫僧知道你们会来,也知道奎木狼会来,只是以自身为饵,四方碰撞,碰撞出真相罢了。”
“四方?还有一方是谁?”令狐瞻问。
玄奘转头望着林四马:“自然便是这位林戍主。”
“我……”林四马倒退了几步,目露惊恐。
“如今你还要说,自已在鬼魅碛中斩杀了吕晟吗?”玄奘问。
林四马身子一软,彻底崩溃在地。他魁梧粗豪,身负横推四马之力,勇冠三军,可如今刀就在手边,却拿不动了。
鱼藻愤恨地冷笑:“你既然知道我是谁,便很清楚此事不可能擅了,除非你能把我们所有人杀得干干净净,否则你身为大唐边将,私纵胡商走私,与人勾结谋害监军吕晟,受人良田大宅,一桩桩一件件,足够你抄家灭门!”
“我没有错!”林四马双眼血红,坐在地上惨笑,“八大土族统治敦煌近千年,农家为其耕作园囿,打窟人给他们凿山造窟,牧人给他们放牧牛马羊,其他百工各业各有行会,石匠打石头,画匠、塑匠作壁画,铁匠、木匠、泥匠各有所司,这千年来我贫家百姓就是这样过的,每一家每一户每一人都在为土族效力,谁都不能脱离这张巨网。少年时在子亭镇的山上放牧,我也曾仰望过天空,我也曾站在山顶,朝着山脚下看过一眼的。可是我又能如何?我家只是最卑贱的锅子匠,祖祖辈辈以修补锅釜为生,敦煌从来就没有一个寒素之人能穿上丝绸做的袍子,能进入泮宫摸一摸书卷。”
“那是你们自已不努力!”令狐瞻冷冷地道,“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书卷人人可读,我们土族又不曾禁绝诗书。”
“我不努力?”林四马一跃而起,怒不可遏地扯开衣袍,露出疤痕交错的胸口,“老子在大唐边疆厮杀多年,多少次险死还生,这叫不努力?你们的确不曾禁绝诗书,可我们一家三个男丁,中原地多,每个男丁授田百亩,敦煌这里每一户只能均田六十亩。农田亩产两石,每一户收成一百二十石,脱壳后收成七十二石,我们六口之家每年自用四十五石,要缴纳租六石,一年下来只能存储二十一石粟麦,除了换盐巴、酒醋、农具铁器等日常所需,还要备用灾荒、疾病、人事等应急,还要缴纳绢二丈、绵三两,承担杂徭和色役,官府和土族还要征丁修渠。一家人终日劳作尚且忙碌不堪,谁家敢让子孙脱产去读书?”
令狐瞻张口结舌,半晌才道:“这并非是我敦煌土族压榨,整个大唐天下都是如此。”
“是啊!”林四马黯然,“所以人啊,一旦仰望过天空,就没法再容忍卑贱了。这个牢笼覆盖了敦煌,覆盖了大唐,既然谁都挣不脱,我只好另辟蹊径。当年你们令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