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魏徵都认为:“自周以降,立嫡必长,所以绝庶孽之觊觎,塞祸乱之源本。”
王君可堂堂一州刺史、彭泽县公,张敝居然要把庶女许配给他儿子,此举事实上就是对王君可的羞辱。
王君可狞笑:“看来张敝是瞧不上我这个新官之辈了!”
翟昌见王君可误会,急忙道:“非也,非也。张公”
这时,令狐德茂却暗中扯了他一下,翟昌愕然。令狐德茂微微摇头,翟昌纳闷地闭嘴。
“天下可有恒久不变的土族?”王君可冷笑,“久闻翟弘业精通诗书,可会诵读《哀江南赋》?”
“我”眼见得王君可震怒,翟昌也是惴惴不安,求助地望着令狐德茂。令狐德茂面无表情。
“念!”王君可厉声道。
翟昌深感屈辱,只好念道:
粤以戊辰之年,建亥之日,大盗移国,金陵瓦解。余乃窜身荒谷,公私涂炭。华阳奔命,有去无归。中兴道销,穷于甲戌。三日哭于都亭,三年囚于别馆……
令狐德茂脸色铁青。《哀江南赋》乃是南梁大家庾信所作,梁武帝时,侯景叛乱,饿死梁武帝,肆虐江左,当年南渡江左的衣冠土族遭到空前浩劫,险些被血洗一空。史载侯景“纵兵杀掠,交尸塞路,富室豪家,恣意裒剥,子女妻妾,悉入军营。不限贵贱,昼夜不息,乱加殴棰,疲羸者因杀之以填山,号哭之声,响动天地……”
待到侯景被诛灭后,富庶天下的三吴一带千里绝烟,人迹罕见,白骨堆聚如丘陇,《哀江南赋》写的便是这一惨状。
而事情的起源,仅仅是东魏叛将侯景逃到南梁之后,想向王谢名门求娶嫡女,请梁武帝做媒,梁武帝嫌弃其门第,加以拒绝。侯景于是心怀怨念。
“念得好!王某粗鄙无文,乃是贩马出身,不知道你念得对不对,也不懂这辞章之美。所以想请教二位家主,侯景乱后,江左王谢何在?”王君可阴森森地狞笑,“侯景被平灭之后,南朝衣冠土族,被西魏掳为奴隶。北魏尔朱荣发起河阴之变,一日之间杀尽土族百官两千余人,世家大族屠灭殆尽。每一次王朝更迭,总会有庶族列入郡望,也总会有土族衰微灭亡。”
令狐德茂淡淡地道:“刺史公想做侯景吗?”
“令狐公欲将当今陛下比作梁武帝吗?”王君可读书不多,却丝毫不傻,当即把令狐德茂给堵了回去,“我只是想请二位家主回去告诉那张敝,土族虽然能传承千年,却也不易保持。它头上悬了一把剑,便是‘累叶凌迟’!三代没有五品以上者,便会被削减土等。如今大势不在老朽土族,而在新朝新官,若是看不清这个,张氏的土族阀阅无非是水波泡影而已。”
令狐德茂沉默很久,抱了抱拳:“老夫一定转告张公!”
“送客!”王君可沉声道。
王君盛进来,引了令狐德茂和翟昌出门。
两人一出刺史府,翟昌便急道:“三郎,方才为何不让我解释?张敝堂兄之女可不是庶女,这误会可大了!”
令狐德茂淡淡地道:“王君可自已误会了,干你我何事?”
翟昌怔怔地看着他,浑身上下突然一阵阴寒:“令狐兄”
“再说了,王君可要的是张敝之女,可不是他堂兄之女,”令狐德茂面无表情,“除了窕娘,在王君可眼里,其他女儿与庶女并无区别,一样是羞辱。”
“还是不一样啊!”夜间寒凉的空气中,翟昌额头渗满了冷汗,“如此一来,王君可定然深恨张敝,还不定使出什么手段来报复……令狐兄,你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