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德茂?这老匹夫竟敢上门!”鱼藻勃然大怒,抽出横刀,大踏步就往正堂冲去。
玄奘和李澶都吓了一跳,急忙拦住,好说歹说,夺了她手中的刀。
鱼藻却郁气难平:“法师放心,我不会莽撞行事,我们且到屏风后听听这老匹夫来说些什么。”
鱼藻拉着二人走到正堂的屏风后,玄奘虽然觉得不妥,却拗不过她。李澶更是满脸堆笑,那谄媚之色令玄奘都不忍直视。
却听正堂里,王君可正在说着:“二位夤……连夜来见我,所为何事?”
“受王公重托之后,我二人挑了吉日去了张氏府上做媒。”翟昌笑道,“今日特来回复王公。”
“哦?”王君可很高兴,“张公如何说?”
翟昌道:“张氏听得刺史愿两家结秦晋之好,非常高兴,只是窕娘的婚事却有了安排,张公有些为难。”
王君可不动声色:“有了安排?不曾听说张氏嫡女与人婚配吧?”
“是这样的。”翟昌道,“张公说道,今年三月间,代州都督张公谨来了书信,撮合张氏与博陵崔氏联姻,许的便是窕娘。”
王君可脸色阴沉:“张公谨是敦煌人?”
“张公谨是敦煌张氏郡望,曾祖时迁到魏州繁水。”翟昌答道。
王君可冷笑:“我和张公谨曾经一起在王世充帐下效力,又与他在大唐同殿为臣,怎么不知道他居然有这癖好,喜欢给人做媒?”
翟昌不知该如何回答,苦笑不已。二人和张敝商量很久,特意抬出张公谨,也是存了告诫王君可之意。因为张公谨和王君可颇为熟稔,而且更得皇帝信重。
张公谨早年在李世民的天策府中,李世民发动玄武门兵变前,犹豫难决,命人占卜来测吉凶。张公谨闯进来将占卜的龟壳摔在地上,说道:“大势所逼,如箭在弦上。若是占卜的结果不吉,难道我们便停止兵谏吗?”
李世民深以为然。兵变之时,张公谨守卫玄武门,将营救李建成的人马阻击于玄武门之外,立下汗马功劳,从此一跃而上,受封左武候将军、定远郡公、代州都督,无论爵位还是官职都在王君可之上。
“然后呢?”王君可盯着二人冷笑。
翟昌正要回答,令狐德茂忽然道:“张氏另有一女,品性才貌不下于窕娘,愿意许给令公子。”
“嫡出?庶出?”王君可道。
“嫡女……只有窕娘一个。”令狐德茂道。
砰
王君可猛一拍几案,坚硬的枣木几案竟然“咔嚓”一声裂开。令狐德茂和翟昌二人吓了一跳,脸色大变。
“老匹夫辱人太甚!”王君可怒不可遏。
便是屏风后的玄奘等人也吓了一跳,鱼藻满脸羞怒,想要冲出去,却被李澶死死抱住,拼命冲她摇头。
玄奘摇头不已,也无怪王君可和鱼藻被激怒,庶女,便非正妻所生,而是妾婢所生。在唐律中,妾婢乃是贱民,可以随意买卖:“妾通卖买,等数相悬,婢乃贱流,本非俦类。”甚至打杀了,刑律也是杖一百“奴婢有罪,不请官司而杀者,杖一百。无罪而杀者,徒一年”。
妾婢所生的庶生子女,地位也是不高。大唐的婚姻礼法极为严格,等级森严,嫡庶之别,比起土庶之别,甚至犹有过之,因为它涉及家族乃至王朝的继承权问题。魏晋以前还好,但是从西晋永嘉之乱一直到北朝,对庶出的轻视更是登峰造极。大唐皇室起家于关陇,对嫡庶之分是历代中最为宽容的,然而一旦涉及家族继承和婚姻,嫡庶之分便极为分明,上自皇室,下到官宦百姓,都恪守礼法律令,譬如高官子弟的门荫,便有规定:庶孽与酗酒、疾病等同,不得入选荫官。
庶孽,便是庶出。妃妾所生之子,犹树有孽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