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和李澶急忙离开廊屋,走进正堂之后,透过洞开的中门,就见倒塌的门楼外站着一名老僧。那老僧已经很是苍老了,须眉灰白,甚是庄重地穿着袈裟,上面的金线在日光下熠熠生辉,仿佛一尊金身罗汉,就那么站在倒塌的废墟之上。
一老一少两名僧人遥遥对视,玄奘合十鞠躬:“敢问法师名讳。”
“老僧是大乘寺的寺主,俗家姓翟,法名法让。”那老僧笑道,“少年时曾游历京城,与道岳同门求道,听说他的弟子来了敦煌,特意素袜新衣,来迎接法师。”
西沙州刺史王君可把李琰迎入敦煌,安排在城南的长乐寺。这座寺庙是敦煌大寺,和城北的大乘寺,莫高窟的圣教寺合称敦煌三大寺。
长乐寺的菩提院是李琰行县的惯常住所,景致清幽,合抱粗的古柏遮蔽了半个院子的日光,极为清爽,院中还引来一条水渠,苦草浮萍,流水潺潺。李琰站在水渠边的树荫下,满腹忧虑,轻轻地踱步。
都督府的兵曹参军王利涉疾步走了进来:“大王!”
“找到澶儿的下落了?”李琰问。
“世子和玄奘法师应翟法让之邀,去了大乘寺。”王利涉道,“下臣在路边亲眼见着了,却没有传话给世子让他回来。”
“为何?”李琰诧异问道。
王利涉低声:“世子和玄奘法师多来往些时日也好,一旦朝廷有变,也能随着玄奘出奔西域!”
“大胆!”李琰惊怒交加,厉声斥责。
王利涉却并不害怕,沉声道:“下臣本是贱口,祖、父三代都是李家部曲,大王不以下臣卑贱,让下臣在军中立了些许功劳,不但放免为良人,还得了朝廷官身,此恩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下臣为大王谋划筹策,只为大王安危存亡,不敢惜身。”
“你”李琰待人和善,御下并不严厉,听得如此胆大的言论也只是长长一叹。
从西魏到隋唐,王利涉家族就是陇西李氏的部曲。李琰的祖父李蔚和李世民的祖父李昞都是西魏大柱国李虎之子,李蔚和李昞年长后分家,王利涉家族便开始伺候李蔚一脉。所谓部曲是已经释放但仍依附于主家的奴婢,都是主家财产,地位不过比奴婢略高一些。
王利涉自幼跟在李琰身边,为人机警,颇有智计。李琰便在战场上给他安排了些功劳,放免为良人,并为他谋了官身,升到了都督府正八品下的兵曹参军。
李琰叹了口气:“利涉,局势并有没险恶到这种地步!王君可只是危言耸听而已,陛下针对我的用意并不明显。”
“大王此言差矣。”王利涉道,“什么是朝廷?朝廷便是官员。朝廷的一切动向都可以从官员任用中揣摩出来,陛下给了您瓜州都督,让您督三州军事,却没有让您兼领瓜州刺史,您虽然有兵权,兵卒调动却必须通过三州刺史来执行。陛下防备您之心早已有之啊!”
李琰一愣怔,吃惊地指着他:“你……当年我初到瓜州时,你借口无人服侍左右,劝我把澶儿召了过来,难道竟是……”
李琰手脚发抖,不敢再想下去。
“没错。”王利涉坦然道,“万一陛下派出一名小吏,拿着圣旨前来锁拿您进京,世子还能出奔西域,为蔡烈王一脉留下香火祭祀。”
李琰呆若木鸡。
“这便是下臣仿效冯谖,为您设下的三窟。这三年中您刻意笼络独孤达,在将其引为心腹之后,情势上要好了许多,起码陛下一纸诏书是动不得您了。”王利涉道。
“那又如何?”李琰怒不可遏,“陛下真要拿我,难道我身为李氏太祖景皇帝的子孙,还能抗命造反不成?”
“当然不能造反。”王利涉微笑道,“但是当您手中有了真正的军权,掌控瓜沙肃三州,便有了和陛下讨价还价的本钱。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