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2 / 2)

给糖,小姨就会喊她过去帮忙做些无关紧要的事。

她有一次午休起得早,撞见小姨躲在娘亲怀中哭,“他怎么下得去手,造孽、造孽啊,阿姐,我死后是不是还要和他一起下地狱……阿姐,我好怕……”

她那时候根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只当小姨心情不好,转头找表哥玩去了。

自以为美好的记忆,竟是最丑恶的……

“后来,你娘嫁给了盛文成,在盛文成欠了赌债的时候,他又以大恩人的姿态出现,替你爹填上了。

他一直遗憾没能早点认识你娘,后来有了你,你与你娘足有七分像……他本想你八岁就娶回来做妾,是你娘和我娘一齐哀求,才拖到了十二岁。”

盛娇颐什么都无法思考了,嘴唇嗫喏,怕惊扰到空气般气若游丝,“那我爹……”

杜康宜冷笑,“呵,在那些人眼里,只要能保得住荣华富贵,儿女又算得了什么。”

盛娇颐还在挣扎,问出毫无意义的问题,“我娘她,她早知道……”

杜康宜抿唇,沉默片刻,道,“本来你十二岁生日一过,就该被接来南京。但那畜生死在了去上海的路上,再后来的事,你也知道。哈,贺衍下手真是快,竟然一个月就把这滩烂泥清得差不多了。

我不怨他杀那个畜生,可当时我娘也在,他就连她也…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苦了半辈子还要和那个畜生死在一起?!”

他胸膛起伏得厉害,猛然转过头来盯着她,“看贺衍出手速度就知道他谋划商会不是一天两天,以他本事,本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盛文成好赌又贪鸦片,坚持不了几年,到时候他站出来主持大局,再认了你那便宜弟弟做侄子,教他不学无术就是,任谁都挑不出刺来。

我都能想到的事,他怎么可能不明白。”

盛娇颐惶恐的神情取悦了他,杜康宜咧出阴森笑容,“刚开始我无论如何想不通,贺衍怎么会第一个对那畜生下手,他虽然与你爹有些瓜葛,但又不是商会的人。后来,我听说贺衍唯独留了你的命,这些年一直好吃好喝养着。”

盛娇颐身体抖个不停,她想捂住耳朵,手却不听使唤。这幅模样激出杜康宜心底最深处的恶意,他幽幽紧逼,“表妹,你说,他为什么要在你生日的前一晚仓促下手,搞得人尽皆知?”

杜康宜清楚这一切与盛娇颐无关,可他需要一个人来恨一恨。贺衍害他家破人亡,固然可恨,但他的恨太多了,只有一个人怎么够。

还有……如果没有盛娇颐,他永远不会知道杜玄同真面目。若是可以选,他宁愿不知,宁愿他在自己心目中永远是个和善慷慨的父亲。真像那样猝不及防,他还来不及恨,杜玄同就死了,毁天灭地的情绪无处宣泄,压的他疯癫。他须要拖一个人一起,在这无边无际的绝望中作伴。

他的每一个字,都是割她血肉的刀。盛娇颐遍体鳞伤,死了千百遍,只剩空壳在喘息。

那样多条命,竟是因为她。

爹娘,原来,他们早舍弃了她……她早该死,死在十二岁生日那一天。

杜康宜掐灭心中最后一丝不忍,无情抛出冰冷的话,“如果你不信,那个畜生的司机现在就在镇江,他那天中了两枪竟然没死,回老家去了,你可以去问问他,贺衍是什么时候下手。”

盛娇颐麻木的点头,她甚至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只知道身体自己动了起来,讷然接过布包,随杜康宜上了人力车,到达火车站。她愣愣站在人群中,似乎被人撞了肩膀,身体晃悠两下,没有任何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