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有情之道，你修到极致。即便肉身消亡，仍可脱胎入天境。"

我一时反应不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你是说，我已经成仙了？"

"是。"

我曾追求千年，都不曾触摸到门槛，如今竟在我死后，向我敞开。只是我的心中，并没有一丝欢喜。就好像是遭了一通满是恶意的戏耍，让我生来我便生，让我死来我就死。

"只有情之道的最后一途，还是无情。"

"你若不能做到无情，便过不了最后这一关。"

……

我回到了我死后的洞府，只这一回，我肉身消亡，无人能看见我。

我见到我开辟出的洞府中，万物消亡，连岩壁上都结上了厚厚的冰霜，我去之后，这里已经沦为了一片死地。

他们都走了罢。

我既然死了，他们便也得到了自由。

忽然四周起风，我孤魂一般，被吹到往生涧下。我并不想来这里，天道却偏偏将这里，选为了我的考验之地。

往生涧中，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繁华，这里男男女女的炉鼎，都消失了一般。我沿着前途行走，在道路的最后，看见了花决明。

从我这里拿走的墨麒麟，已经变成了当年噬人魂魄的妖兽，它似是将这往生涧的炉鼎们，都吞入了口中，花决明盘腿坐在床上，吸取那妖兽身上丝丝缕缕渗透出的精纯真元。

我站在他面前看着他。

睁开眼的花决明，眼中透露出几分惊喜，他望着自己的手，轻轻一抬，便划出空间的裂痕。

当年我修到大乘时，也是如此。我自觉自己掌握了天地大能，能驭使万物，驱动风雷。那时我以为，我与神不过一步之遥。但直到很久很久之后，我才明白，在天道面前，我仍旧只是一个蝼蚁。

花决明站了起来，我离开了往生涧，往外面飞去。

"你知道他要去哪吗？"

我曾揣测过，天道是有形还是无形，但到此刻我才知，他存在于天地万物，俯瞰众生。

没有听到我的回答，天道便又推了一阵风出来，让我跟随花决明而去。

这一回，我离他极近，能瞧见他眼中的自得与欢喜。

我曾经爱过的人，到现在，只在咫尺，我心中却再无一丝一毫的波澜。

花决明去了已经倾颓的洞府之中。

我没有想到，他会去我的洞府。我站在他身后，看他望着眼前万物死去的景象，久久没有动作。

"你觉得，他此刻心中，是什么样的心情？"

无非是，如释重负。

我记得他待我如珠如宝，费尽心思只为讨我一笑的过往。也记得他漫不经心，与我在一起却心神在他处的如今。

我不怪他。

世上从没有什么长久之物。

师父修的无情道，早就将这一切看清，只是我生来执拗，非要去强留那易逝之物。

结果便是如此。

站在原地的花决明，忽然只身冲进了漫漫风雪，我听见他张皇叫我的名字，只这一回，我近在咫尺，却没有回应他一声。

他对我的爱，消亡在千年流转的岁月中。我对他的爱，也早已随着肉体的消亡烟消云散。

我看见他在洞府便寻我不见，冲进了我的师门之中。

师门或已经听闻我仓促的死讯，四处都挂着白花与招魂幡。

花决明站在巍峨正殿前，问掌门，"歧岚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