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还从没见他哭过,哪怕在最艰难的时刻也一次都没有。陈文港把脸埋在他怀里,眼泪一颗一颗往外滚,仿佛他反应极其钝感,所有悲伤和委屈延迟了很久才迎头赶上。霍念生搂着他,拍着他的背,低声安慰。

……

他们躺在床上,用体温烘着彼此,暴雨如注,冲刷天地。

霍念生或许会希望,这天的事也随着雨水冲刷干净,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后来陈文港也保证了下次不再“离家出走”,他可以不去深究,但有些东西是心知肚明的,像平静的河道底下潜藏着暗流,引而不发。

护工更加谨慎地跟着陈文港,不让他离开视线片刻。

家里的安全隐患也一条接一条地排除,厨房的刀架放在橱柜里,橱柜上加了密码锁,落地窗上同样加了锁,变成完全不能再推拉的样子,浴室里剃须刀换成了不可拆卸的电动式。

整栋公寓里,想找到一把剪刀、一只打火机,甚至一截金属棍,都是难上加难。

霍念生待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长,他尽他所能陪伴陈文港。他表现已经堪称温柔。

但温柔没法阻止陈文港,连他自己都未必能够阻止自己。

他第二次做出了极端行为陈文港服用了几片头孢呋辛酯片,然后设法打开了酒柜。

头孢类药物和酒精同时服用会引起双硫仑样反应,严重者导致休克活死亡。

幸而护工及时发现,救护车风驰电掣,把人送到医院洗胃。

陈文港醒来的时候,手背上已经扎着输液针头。有人在外面和医生说话。他躺在病床上,恶心,想吐,晕眩得厉害。过了一会儿,门推开了,霍念生进来,拖了把椅子,坐在床头。

陈文港直到很久之后,都很难忘记他此时的表情。

霍念生没有发火,没有无奈,也不是漠然,他只是久久盯着陈文港,面容平静。

他俯身柔声和陈文港说话,连一个加重的标点符号都没有。

陈文港扭过头去,觉得对不起他。

这次他能坐起来的时候,有人拿来一套厚厚的测评量表给他填。

陈文港填了两遍。

第一遍的结果是轻度抑郁和轻度焦虑倾向,过了一天,那个让他填表的人又送来一份,好声好气地劝说他如实填写。等他好起来之后,被转到了精神科,做更全面的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