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因为能体察手术的痛苦,他表现得关怀备至,几乎像上班打卡,一周能来个五六趟。有时陈文港因为用药,睡得有点昼夜不分了,闭上眼的时候他在床边,再睁开眼他还坐在那。
他怀疑霍念生昨晚说了再见,是不是压根没有离开过。
霍念生说不是,今天才来的。
陈文港在病房楼住外科部,很巧,那一头住了个十多岁的小孩,因为重度烧伤,也是要进行植皮手术的,皮肤涨裂的疼痛让整层楼常常充满鬼哭狼嚎,每次他要被拖去打针的时候,都不啻于一场战役,他会抓住病床栏杆、输液架、门框和一切东西,防止自己被拖走折磨。
他们两个便在房内一起听走廊上格外惨烈的尖叫,和他不知哪学来的诅咒谩骂。
陈文港还好,作为一个成年人,尚不至于以同样的方式来宣泄他的愤怒和委屈。
他只是变得沉默很多,也不怎么有说笑的心情了。
长期的疼痛会让人睡眠质量下降、食欲不振、心情不畅。医生和护士来问什么,他如实回答,他们走了,他便一言不发地趴回床上。霍念生跟他开两句玩笑,他会配合地笑一笑。
但他不再画画了,霍念生每次走进病房,他大多数时候蜷在床上睡觉。
这几个月下来,在霍念生的印象里,陈文港总是体无完肤。
他身上常常带着各种医疗器械,留置针、支架、纱布……以及各种各样的痕迹,不是青青紫紫,就是渗血化脓,皮肤供区也会留下瘢痕,总之就是没有一个全须全尾的模样。
所以免疫力也差,像是突然爆发一样,术后的各种并发症接踵而来。
值得庆幸的是没发生最坏的情况,期间最严重的是陈文港得了一次重症肺炎。
上了一个星期的呼吸机,咳了一个月多月。那阵子霍念生留在医院陪护,晚上就住在外面套间床上。陈文港咳得厉害,闹得整宿睡不着,霍念生一个晚上可能被吵起来三四次。
他被吵醒了,就进去打开夜灯,给陈文港拍拍背,给他喂点水压一压咳嗽。
陈文港越来越看不透他了。
他揣摩霍念生的心理,他觉得霍念生似乎对他生出了某种骑士情结。照顾一个对象越多,投入的成本越大,就会变得越难以割舍。但这对象未必限定是谁,很多人也会悉心照顾宠物,不计成本和回报。他像是霍念生的一个……怎么说呢,一个宠物,一件作品,一个慈善项目。
一个算不上美好的床伴。
一个莫名其妙担负起来的责任。
霍念生有天半夜又醒过来,听到病房里压在胸腔里的闷咳。
他推开门,陈文港背对门口躺着,躬着身子,蜷成一只虾子似的,试图止住咳嗽,但是谈何容易,他忍得整个脊背都在发抖,肌肉崩得紧紧的,喉咙里发出哮喘似的痛苦的喘息。
霍念生啪地打开灯,陈文港听见他醒了,便不用再忍了,变成一串撕心裂肺的呛咳。
他咳得很深,痒意是从支气管里泛上来的,缠缠绵绵,好半天都透不过气。
他感到有只宽厚温暖的手放到他的背上,一下一下轻轻扣着。
陈文港说:“你回去吧,真的不用陪夜,现在这样,你又睡不好,我也睡不好。”
霍念生坐在床边,他拿过床头柜上的糖浆,拧开,给他含一口。
陈文港咽下去说没事了,叫他去睡,说完肺里又痒,又一轮咳得没完没了。
霍念生很有耐心地等他平复,他眼神清明,没有任何困意,两人索性都不睡了。
陈文港讲起他小时候是早产的,在保温箱住了半个月,可能因为这个原因,记事时起就免疫力差,常常生病,他还把自己小时候个子不高的原因也归咎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