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局对他们而言实在不利。山南东道节节败退,江南道与淮南道明面上僵持不下,但颓势已显。
数日前他们粮道被劫、粮仓被毁,不得已又于各县募集粮草,一来一往耽误了春耕,民间已隐有怨言。
突然, 尖锐的鸣镝声划破长空。
“敌袭!”瞭望兵的声音还未落下,三百步外的芦苇荡里已腾起数十道青烟。隐在不远处的辛随早有准备, 命人将浸满火油的芦苇捆投入江中。这些芦苇捆顺着水流, 悄无声息地撞向江南水师。
“相公小心!”参军一把拉过刘忠嗣。第一艘蒙冲战船已被点燃, 火势迅速蔓延。船上的士兵慌乱中跳入江中,却被早有准备的淮南水军用渔网捞起。
辛随站在望楼上, 冷静地观察战局。她抬手示意, 埋伏在两岸的弓弩手立即放箭。箭矢并非瞄准士兵,而是射向船帆和桅杆。
“都是我大晋子民,不必徒增伤亡。”辛随道, “传令下去,放闸。”
上游三道拦江铁索轰然坠下,将江南水师截成三段。燃烧的战船引燃了辛随命人事先布置的浮t雷那是用渔网捆着的陶瓮,每个都装着五斤火药。淮水瞬间化作火””海, 伤亡者却寥寥无几。
约莫半个多时辰后,赵奉节满身烟尘,阴沉着脸带人钻了出来:“没逮到!刘相公身子骨老了,跑得却依旧快!”
辛随正带着辛英清点俘虏, 看着一干毫无反抗挣扎之意的淮南道士兵,摇头道:“无碍。”
民心已失,士气不足。即便刘忠嗣一意孤行,又能坚持多久?
……
春雨如注,江南大营笼罩在雨幕中。刘忠嗣正在灯下研究舆图,帐外突然传来喧哗声。
“相公!”参军浑身湿透地冲进来,“将士们……将士们哗变了!”
刘忠嗣猛地站起,披上蓑衣走出大帐。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头一颤数千将士跪在雨中,任凭雨水打湿铠甲。
“你们这是做什么?”刘忠嗣的声音有些发抖。
为首的都尉抬起头,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相公,百姓家中余粮被征,春耕又耽误了,这一年都不会好过了!我家老母来信,问明明先帝遗诏将传位写得清楚,相公却还要不顾百姓,另行拥立之事……”
另一个士兵喊道:“丞相,辛节帅、冯节帅在淮水两岸广设粥棚,收容江南道流民。我们……我们实在不忍心再打下去了!"
刘忠嗣踉跄后退,雨水顺着他的白发流下。他望着跪满一地的将士,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参军连忙扶住他,低声道:“相公,将士们并非要背叛您。他们只是……只是不忍心看您背负骂名啊!”
这时,一个年轻士兵鼓起胆子说道:“相公,您是国之肱骨,常教导我们要爱护百姓。可现在,百姓们都在挨饿,我们却在这里打仗……这……这不对啊!"
刘忠嗣看着这个满脸稚气的士兵,突然想起了自己数日前战死的小孙子。在孙子死后,小儿子没再和他说过一句话。他能看出家中不少子孙与学生都生出了退却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