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1 / 2)

雨越下越大,将士们依然跪着。他们的铠甲上沾满泥水,却无一人起身。这是无声的抗议,也是最后的忠诚。

事到如今,他虽不甘、不愿,但这仗已经没有打下去的必要了。继续下去只会徒增伤亡,并不会接近胜利。

刘忠嗣闭上眼睛,任由雨水冲刷着脸庞,面上显露出几分灰败死寂之气。

“罢了。”他沉默良久,喃喃道,“罢了。”

……

辛随是在接管江南大营后才见到的刘忠嗣。

他的脊背佝偻,面上皱纹斑点格外鲜明,丝毫没有一国丞相的气度,看起来和村头那些年迈、固执的老头子没有什么区别。

辛随心中并没有什么仇人终于落入手中的喜悦,毕竟这是她意料之中的结果。

刘忠嗣抬眼看了看她身侧密不透风的守卫,缓缓道:“老夫平生最后悔的,便是当年没能杀了你。”

“只杀我可没用。”辛随笑了一下,“太女卫一日未绝,我们所求功业便一日不断。倒是你……”

她靠近几步,微微俯身眼里是难得一见的嘲意:“还没死便放弃所求,是终于想起自己是大晋的丞相,而非卫庆的马奴了么?”

刘忠嗣已经活得很久了,久到世上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他低微的出身。他因这两个字恍惚了一下,却并未生出什么被羞辱的恼怒来。

他的确是陛下的家奴,是陛下给了他向上爬的机会。陛下活着时,他会用心守护陛下的江山,陛下不在了,他也会尽力选出陛下更中意的人继承这份家业。

“你们太女卫与老夫又有何异呢?”刘忠嗣的声音听起来苍老极了,“不过都是各奉其主,各行其道罢了。”

辛随摇了摇头,放下一把匕首,转身离开:“太女卫不会挑起注定一无所获的战争。”

注定无果、徒有伤亡的战争,除了展现自己无用的忠心外毫无意义。

在踏出大帐的那一刻,辛随听到了匕首落地的声音,随后是一声闷响。

她仰头看向天幕之上的暖阳,自言自语道:“陛下,阿娘,我终于能回长安见你们了。”

再不回去,我也快要老死了。

……

次日早朝之上,卫觊身边的掌事太监寿康念出了自淮南道传来的捷报。

在朝臣的恭贺声中,卫觊平静地点出了刘忠嗣的两个大儿子、几个满脑子女子不得干政的学生的名字,示意这几个人秋后问斩,而后缓缓道:“刘氏一脉,抄没家产,流放幽州,三代之内不可为官。”

大臣们闻言道:“陛下圣明。”

这的确是一个极其宽仁的决定,毕竟刘家第四代里最大的那个也到了出仕的年纪了,这也算是给刘家留了一份香火情。

卫觊又安排好了其余几家的流放之地,于御座之上俯视着朝中百官。

刘忠嗣为相数十载,除去跟随他造反的那些,此时朝中也有不少人受过他的提携。

就连自己,也曾做过他的学生。

卫觊轻叹一声:“许刘忠嗣棺椁陪葬泰陵,让他的四子亲自安排罢。”

泰陵是隆庆帝的陵寝。隆庆帝驾崩时北方局势依旧不稳,是以泰陵还是刘忠嗣在江南一带新修葺的。

不少官员目露怔然之色,再次俯身拜道:“陛下圣明。”

一旁的寿康借机提醒道:“陛下,还有一个人……”

卫觊眉头蹙了一下,方才想起卫愈来。此人的存在感实在太薄弱,除了被刘忠嗣选中外几乎无甚过人之处了。

他兴味索然地摆了摆手:“让他去守泰陵罢。”

至此,大晋的版图再次回到了二十余年前、战乱未起时的大小。百官们也将议事的重点放在了目前仅剩的大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