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亭和阿廉一起急起来。
“那怎么行!”吴亭眉间紧紧蹙着,“师父你……”
孟怀泽的身体已经差到没办法自己上床就寝了。
孟怀泽冲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我说了,不用管我。”
他的态度仍是一贯的温和,吴亭却硬生生地止住了满腹的话。他清楚,孟怀泽决定了的事情,谁都无法改变。
阿廉还想再说什么,被吴亭给拽住了。
等俩人将院中收拾干净,来跟孟怀泽告晚安,吴亭顿着脚步想了想,问孟怀泽:“师父,夜里风凉,我把窗给您关上吧?”
孟怀泽道:“不用。”
等二人终于走了,不过片刻,阿廉又折回来,冲孟怀泽道:“师父,夜里你有什么事都要喊我啊,我不睡死,你一喊我就过来。”
孟怀泽的心里蔓着暖意,微笑道:“夜里好好睡,还得长身体呢。”
阿廉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过了一会儿,隔壁吴亭与阿廉房中亮着的灯也熄了。
院中终于安静下来,夜色静静地落着,只有风,只有月,只有浩瀚亘古无所穷尽的岁月缓缓流淌。
孟怀泽想阿廉这孩子,王侯之子,天潢贵胄,却有这样一颗柔软善良的心,此时安然地长在他这乡野之间,可之后他若死了,这孩子合该再回到那富贵京城中,到那时,又会否遇到万般难处……
他本是要为这孩子担忧的,可隔着夜色,他看着窗外对着的墙头,看着看着,阿廉便渐渐地从他神思中淡去了,另一个名字逐渐浮现出来。
邬岳。
他将这两个字在心里慢慢地念了一遍,又一遍,像是咂着此生仅有的一点蜜糖,只敢这样缓慢、珍惜地,藏在无人知道的暗处,偷偷地、翻来覆去地舔舐。
院落外大片药草在月下连绵如海,风从旷野之上吹过,拂过多年前村落的残影,吹来遥远的余音。
邬岳走后没多久,明华与庆儿也离开了。
彼时也是一个夜里,有人敲门,孟怀泽打开,外面竟是那次搜查中打头的官兵。只是这次他没穿甲胄,而是一身布衣打扮,开头第一句话是:“孟大夫,你别怕。”
他向一旁闪开,身后又走出一个人来,向孟怀泽长长地作了一个揖。
孟怀泽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躲在屋中暗中观看的明华和庆儿已经打开门走了出来,冲那陌生男人叫道:“李将军。”
两厢相见,竟俱是泪如雨下。
许久之后,等几人平静下来,围桌坐下,孟怀泽才大致听明白了其中缘由。
这姓李的将军本是护送明华母子之人,后路上遇经战乱,两方离散,明华母子才流落此地。那日的官兵名为闫烛,本是李将军这方安插的眼线,搜查那日便觉出了些不对劲,回去便联络李将军,待他赶到,两人便连夜奔此处而来。
在这简短的解释中,他们都省去了对彼此身份的介绍,这所谓的李将军是谁,他这方是谁,闫烛被安插进官府又是为了对抗谁,他们都没有说,孟怀泽也没问。
他们在天亮之前便动身离开了。
那两人先去了院外守着,院中仅剩了明华母子与孟怀泽告别。明华问孟怀泽:“孟大夫,您真的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孟怀泽摇头。
明华咬唇想了想,冲孟怀泽道:“既然如此,孟大夫,您就赶紧离开这里吧!不出两月,这里必起战乱。”
孟怀泽怔了怔,可不过片刻,他却是摇头笑了笑,不知是笑他自己,还是笑这世道。
“多谢你。”他看向蒙昧昏暗的天际,声音平静一如既往,“可这天地虽大,如今又有何处可去呢?”
明华随他看向周围夜色,同样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