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岳却移不开,他死死地、死死地盯着树下那人,熟悉的位置,熟悉的桌椅,陌生的人。一头雪白的发未做太多打理,被风吹乱了,散在肩头上,白发间是一张苍老的脸,皱纹从唇角攀到额角,带着暮年的沉气,唯有那双眼睛,安安静静,远远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良久,那老人轻声开了口,他的声音沉哑,在春日里却显得格外温柔。

“你找谁?”

“孟云舟。”邬岳问,“他去哪了?”

他几乎是强忍着才没有立马跳下去,挨个冲进屋里翻一翻。

那人继续问道:“你找他做什么?”

邬岳沉默片刻,伸手将趴在墙头下面的小猫妖拽了上来,往自己身前一推:“给他看一个人。”

那人始终定在他身上的视线终于微微晃动,落到了云间身上。

云间这小妖精的妖力不行,好不容易变回去的猫耳朵到了人界不过半天便露了原形,在脑袋顶上支棱着,他羞于被别人看,可又被邬岳拎着没法去用两只爪子捂耳朵,恼羞成怒之下竟催生了几分勇气,冲邬岳凶道:“你松开我!”

他凶完才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刚想道歉,谁成想邬岳竟真的松开了他。

云间先是一愣,随即赶紧又缩回了他的墙头下面。

邬岳的视线始终盯着院中那人,他看见那人像是从什么久远的回忆中回了神,唇角微微扬起,温润的眼中似是也含了一丝笑。

“真好。”他轻声道。

邬岳的声音变得狠厉起来:“你还没说孟云舟去哪了!”

那人仿佛感觉不到他的威胁,仍是那一副模样,他看着邬岳,像是看着久违的爱人。

许久之后,他的声音才轻轻地落在风里,也像是温柔的爱语:“我不知道。”

周围的风骤然强劲起来,海棠花瓣被吹落得几乎成雨,迷了孟怀泽的视线。身后不远处的房门吱呀一声,一个年轻男子从里面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张薄毯。

他站在原地,向小院四周都看了一遍,风微微缓下来,阳光闲适地落着,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安静午后,并没有任何其他的人。

他抬步走到孟怀泽身边,将毯子盖在孟怀泽的腿上,给他掖好了,一边奇怪地问道:“师父,你方才是在跟谁说话,这也没人呀。”

孟怀泽看着那处复归空荡的墙头,没有回头地轻声问:“你也听到了是吗?”

吴亭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听到了。”

孟怀泽笑起来,这才答道:“一个故人。”

“故人?”吴亭抬头看了看关着的院门,又顺着孟怀泽的视线看向空无一人的墙头,不明白道,“这哪里有人?”

孟怀泽却只是笑,不再说话了。

吴亭看他这模样,在心里担忧地叹了口气,师父的病怕不是更重了。这几年孟怀泽年纪大了,偶然也会有神志不清的时候,比如有一次阿廉从集市上买回了只鸡,说要亲自下厨给师父炖鸡汤喝,可光把这只鸡弄死就费了好大的劲,满院的鸡飞狗跳,把阿廉那个胆小的吓得够呛。孟怀泽就坐在院里看着他们闹,突然笑着说了一句,邬岳也最喜欢吃鸡了。

吴亭听他提过几次那什么邬岳,但每次师父都只是说那么一句,像是连他自己都没注意的不经意间蹦出的话语,再多问他便闭口不言,一个字都不肯多说了。

他们几个偷偷去打听,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叫邬岳的人,也没人知道孟怀泽是不是真的认识这样一个人。可当他将这事告诉他娘,说师父是不是病了的时候,他娘将窗户拨开,默了良久,开口说的却是让他们听着就好,其他的什么都不必多问。

最近这半年,孟怀泽的身体越发不好,行事上好似也越发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