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的笑容敛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严酷的神情:

“江月,不要再让我听到你这样跟我说话,你没有这个资格。”

江月便不说话了,她紧闭着眼,整个人湿漉漉的……

她沉在浴缸里。

她沉在浴缸里。

她沉在浴缸里。

水还是温热的,她的裙摆在水里漂浮,墨发如同海藻在水体里纠缠不清,是他半醒不醒的奥菲利亚。

周颂年颤抖着伸出手,他想像以往的每一个梦境一般把她从里面捞出来,他做过这件事,他做得很好,他让她睁开了眼睛……

月月、月月、月月……

水里的江月睁开了眼,红唇一张一合,她说:

“我恨你。”

浴缸里的水渐渐漫了出来,到脚踝,到膝盖,到指尖,再到脖颈……

她说:‘我恨你。’

水没过了头顶。

周颂年没有感觉到窒息,她对他说:“我恨你。”

凭什么?

她有什么资格对他说这句话!

他都没有抱怨过她扰乱了他的人生,他给了她多少好处,他在她这里做了多少血本无归的亏本生意,违背了多少信念准则。

他是上辈子欠了她的?

还是人生太过走运,上天看不过眼,所以把这份罪孽降临到他身边?

他尚且没恨上她这个罪魁祸首,她倒是恨上他了。

凭什么!

周颂年兀自恨着她。

恨不得把她榨成一团黏腻的汁,然后仰颈一饮而尽,他要嚼碎了她,把她吃到肚腹里,藏到肋骨后,锁在心窝里,才能勉强有那么几分安心如意。

四周是一片寂静的海,幽静无光,黑深一片。

“颂年。”

是他的罪孽的声音。

周颂年一听就知道是她,于是急急忙忙去寻,都顾不上再去对她展露愤恨。

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

月月就是很调皮,总是喜欢在水里,是来自骨子里对母亲,对羊水,对安全的眷恋。

水是生命的源泉,深海却是危险的。

周颂年看到她被困在车窗里,她看见他,嘴唇动了动,又落下了泪,飘在水体里,犹如从贻贝里剜出的珍珠。

她好可怜,拍着车窗,求他:“救救我。”

月月哪里受过什么苦,她连吓唬他都只是拿刀比划比划,自己半点伤没受,刀口倒是划到他身上了。

她为什么又要到水里来,她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危险!为什么一旦有向下的道路她就要朝着那边奔去……

周颂年知道原因。

那是他犯下的罪孽。

“月月,别害怕。”

他兀自镇定地说着,使劲去砸那扇关着她的车窗,指尖死死嵌入了车窗的缝隙里,甲盖掀开,模糊的血肉在海中蔓延,延伸出丝丝缕缕的血线。

“别害怕,我带你出来,不哭了,很快我们就回去了……”

是低沉的呓语,周颂年很冷静,指尖翻出来白骨,疼痛钻入心底,但他只死死地盯着她含泪的眼睛。

沉闷的响声响起。

周颂年看到车窗被敲碎,他的月月消失了。

那台汽车被吊车从海里拖了出来,停在沙滩上,里面空无一人,车窗被击破,留下一个巨大的豁口,上面的玻璃碎得参差不齐,很尖锐。

他脑海中似乎浮现她惊恐又疼痛的神情。

周颂年想:‘月月最怕疼了,她是连打针都要纠结半天,抿着唇不敢去看护士的人。’

那么多的碎片,她如果要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