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扬了扬嘴角,说道:“其实不是。世人常说生辰是一年当中最幸福的日子,娘亲这辈子最幸福的日子,就是有了你。”
“往后的每一天,都很幸福。”
我感觉心口被刀子狠狠划开,鲜血淋淋,痛楚席卷全身,无法呼吸。
巨大又清晰的恐惧涌来,我紧紧握着娘亲的手,一遍遍哭道:“娘...别走好不好?别丢下我一个人...”
可是...
她还是走了。
娘亲的后事由外祖父家操持,低调从简。
爹爹知道这件事时已是半个月后,娘亲早就入土为安了。
他愣愣地看着娘亲的牌位,瞳孔紧缩,一脸的不可置信。
良久,他喃喃道:“怎么...就走了呢?”
舅舅再也压制不住心中怒火,上去狠狠揍了他一拳,边揍边骂,爹爹却像没感觉似的,任由他打,只是不停地重复:“她怎么就走了呢?”
我冷然瞧着,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讽刺,悲苦,还有几分恨意。
爹爹想将娘亲的牌位带回宋府,外祖父嗤笑道:“我林家的女儿,与你有何干系?”
闻言,爹爹蠕动着唇,低头不语。
我知道,他想说那是他的妻,但是他没有资格。
小时候听故事,神仙犯了错会被贬下凡间历练,我想,娘亲也是个仙女吧,在宋府走一遭,如今要回到天上去了。
7
我在外祖父家住了一段时间,听长辈们说了爹娘年轻时的事。
他们说,爹爹来到林府的那个冬夜,只穿了一件单薄旧衣,冻得嘴唇青紫,好似流落街头的乞丐。
家丁也是这样以为的,毫不客气地将他轰走。
碰巧娘亲随外祖父参加宫宴回来,看见衣衫褴褛的爹爹,好心给了他一两银子,却被他扔了回来。
“不需要!”
娘亲歪着头看他,无奈道:“还是个清高的小乞丐,行吧,那就赏个你需要的。”
她解下身上的披风,随手盖在爹爹身上,仔细盯着他看了会儿,噗嗤笑出声:“你穿上可真好看,卖到南风楼定是头牌!”
那是一件绯红艳丽的披风,镶着一层厚厚的雪白狐狸毛。
滑稽,又暖和,陪着爹爹度过寒冷漫长的黑夜。
再后来,娘亲坚决要嫁给这个小乞丐。
外祖父不解道:“给他一笔银子打发便是,你何必委屈自己呢?”
娘亲笑道:“爹,言而无信,不知其可!况且莫欺少年穷嘛,这少年又长得一表人才,女儿不委屈。”
长辈们描述的娘亲,是个活泼乐观,古灵精怪的小姑娘,与我印象中温婉沉默的女子,判若两人。
临走前,我对外祖父说道:“娘亲是林家人,曦月也一样,为林家而忠,为林家所用。”
外祖父怔怔地看着我,眼眶微微泛红,半晌,长叹一口气,也不知是欣慰还是惋惜。
我走的时候没跟爹爹说,回来时也没告诉他。
踏进娘亲屋内才发现,一切都变了。
沈茹见到我很是害怕,捂着微隆的小腹下意识往后退,宋清莲护在她身前,朝我得意地挑挑眉,道:“姐姐,我小娘身子虚弱,需要静养,往后你来之前还得让下人通报一声,毕竟...今非昔比了啊。”
我懒得理她,径直走到案桌处,在一堆画轴中翻了好半天,却不见娘亲的画像。那是她唯一的画像了。
宋清莲挎着胳膊,不悦道:“你凭什么在我小娘房里翻来翻去的?”我抬眸看她,反问:“我娘亲的画像呢?”
宋清莲眼眸弯了弯,恍然道:“哦,那个啊...总觉得疹得慌,所以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