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不完。”他说。
逮到一个周末,他就给她打?很长很长的电话。她听得出来他声音里的疲累和沙哑,可他还是笑,说他现在的样子就像刚逃难回来似的,不仅是手上和脸上,连鼻子里都?是碳铅粉。有时她也听得出他的低落,说画了一张又一张,好像还是没有进步啊。其实他很少?跟她提起压力,即便提起,也是轻轻带过?,而后就哼哼唧唧地说自己最?近也没落下文?化?课,每天都?有听听力磨耳朵、做数学试卷,明?里暗里地索要表扬。
李葵一知道,他肯定有压力的,只是他没说。有次他在动态里分享了一张照片,是凌晨五点的画室,窗帘半拉,四周都?黑洞洞的,只有窗前崩开一线惨白的天空,冷寂、压抑。
“是不是不开心??”她问。
“嗯,二模没考好,而且是色彩没考好。”
李葵一是在跟贺游原聊天的过?程中才知道美?术生也有他们自己的一模、二模、三模;画室里也和教室里一样挂着考试倒计时;美?术考试也和高考一样,是努力、天赋、运气的比拼,甚至比起高考,美?术考试更需要拼天赋和碰运气。
她曾问过?他,觉得自己在美?术方面有没有天赋,他当时很臭屁地说,当然有啊,老师也夸我色感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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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色彩上失利,会更难过?吧?
他不是那?种喜欢掩藏伤口的人,他不愿意跟她多说,估计是怕打?扰她吧,毕竟她也是高三生,同样面对着繁重的课业压力和大大小小的烦忧。
十一月的时候,贺游原回来了一趟,参加高考报名和美?术联考报名。他走进十七班教室的时候,李葵一差点没敢认尽管他已经事先跟她说了他会回来。他瘦了很多,那?么高的个子,全靠骨架撑着,头发也剪短了些,脸上线条愈显干净利落,却比往日更有冷感。
他一进门,目光就附着在她身上。当时是下课时间,班里同学大都?趴在课桌上补觉,几个没睡的看到他,愣了几秒,而后发出小小的惊呼。很多人被吵醒,原本安静的班级一下子热闹起来。
贺游原故意从?李葵一那?一列的过?道上走,在那?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他不敢放肆,终于垂下眼睛不看她,只淡淡地扬起唇。走到最?后一排,他伸出手推了下一个正在睡觉的男生的头,用老师的语气说:“上课了还睡!”
那?男生吓得一激灵,立刻挺起身坐直了,而贺游原干完坏事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去?,回到了自己后门边的座位,围观的同学们哄堂大笑起来。那?男生四下里看了一圈儿,这?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冲到贺游原身后锁住他的喉咙,直接把他从?凳子上拖了下来,按到地上:“你小子一回来就对哥们下手是吧?”
李葵一和其他同学一样,静静地回头看着他。
从?地板上起身后,贺游原拍了拍身上沾的尘土,但没拍干净,李葵一清晰地看到,他校裤上屁股那?块儿,还灰扑扑的。
或许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再次抬起眼睛看过?来,李葵一却立刻臊着脸转开了。
非礼勿视,她想t?。
他们在学校里没有说上话,贺游原办完所有的报名手续,就直接离开了。晚自习放学后,李葵一背着书包往家走,路过?状元府小区,看到他正坐在小花坛边上等她。
数月未见,已经让眼前人身上多了股奇异的陌生感。
她看着他,慢吞吞地走过?去?,他也看着她,半晌没说话,视线在彼此脸上流连,像是在寻找什么。
最?后还是贺游原先开了口:“怎么没骑我的山地车?”
李葵一老老实实地答:“骑车有点冷了。”
他走到她跟前,俯身捞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