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毅!」他猛踩煞车,一手摁下了邵毅上半身往自己腿上靠,护着他脑袋,再抱头伏在方向盘上。「闭眼──」

燃烧弹闪电般袭来,挟着熊熊烈火,仿佛恶鬼张开血盆大口扑向二人。

前方的一枚砸在路上炸开了,混合著白磷、铝热剂、凝固汽油的燃烧剂瞬间引燃,变成了一堵火墙,纵使在大雨中,火焰仍窜得足有数米高;冲击波彻底粉碎了挡风玻璃,狂风一吹,细小如尖刀的碎片和着雨水直灌进车内。

几乎在同一时刻,车尾剧烈摇撼,头重脚轻的强烈失重感扑面而来。

煞车以后,他们躲过了投向车头方向的那一枚,却躲不过车尾的那一枚!

一切发生在一霎那,两人连自己有没有惊叫出声都不知道。

「嘎吱──嘭!」滚烫气流犹如火山爆发喷出的岩浆,车子的右后方轮胎一下子炸掉了,巨响之中,车子失控地打了个转,空气中弥漫起烈火炙烤的刺鼻焦臭,油箱处传来危险警报。

杜衡在车子里被晃得七荤八素,安全气囊弹出来以后马上又被玻璃碎刺穿炸了,炸得眼前阵阵金星乱舞,怎么再控方向盘都徒劳无功,听得那一声警报,脑袋更是空白了一瞬,只懂得本能地一手抓着邵毅手臂,一手抓向车门把手。

跳车──他们必须马上跳车──

忽然,邵毅反握住他的手,在手背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吻,温度透入肌肤,是熟悉的触感,却又无端令人一阵颤栗。

「我不能再连累你了,交给我解决吧。你快跳车。」邵毅眼神平静而决绝,声音沉着,松开了杜衡的手。「杜衡,保重。」

「怎……」

杜衡反应不过来,忽地身体一轻,只见被震得松脱的车门掉下来了,而车子还在疯狂打转,强横的离心力把杜衡整个人甩了出去!

邵毅,他的男朋友,还留在车里。

事出突然,如晴天霹雳一般,杜衡却觉得四周一切像慢镜电影般霎时都慢了许多,人在半空里无从借力,连灵魂都像随着这一摔脱离了身体,只有狂风从耳旁呼啸而过。

那只是短短的几秒,也许连几秒都没有,却又漫长得永无止境。

又是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劈在行车桥附近,白光刹时充斥了视野。

「邵毅──!!!」

杜衡后背落地,重重摔在三米以外的冰冷地面上,翻滚了一圈,五脏六腑都仿佛挪了位置,「喀嘞喀嘞」的不知道身上断了多少根骨头,痛入骨髓,眼前天旋地转,两只耳朵都在嗡鸣,嘴里全是血味和雨水的腥味。

待他双眼勉强能聚焦的时候,跑车已经摔出了行车桥、狠狠地撞上了大桥末端山壁──

「轰隆!」

油箱轰然爆炸,整辆车被那股迸裂的力量直轰上半空,山石也遭了殃,如同火山碎石般被气流冲上半空,再纷纷扬扬地落下。

整辆车裹在一团烈火里,像一个大火球,燃亮了夜空,也映在杜衡眼中,在接二连三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彻底解体,残骸坠落水塘黝黑的水中。

由始至终,杜衡都没看到邵毅从车子里出来。

他昏昏沉沉地扑腾了两下,没有任何时候比这一刻更感受到重力存在,地面犹如伸出无数只看不见的手,拽着他,拖着他,向深渊深处下沉。

窒息感铺天盖地而来,让他想起了小时候被母亲杜月琴带着跳海落水的那一刻。

「邵毅……邵……毅……」

他从来不知道,人在濒临绝境下,身体还能爆发出强大的力量。胸腔里全是铁锈般的血味儿,眼皮也糊满了脑门上流下来的血,他却还在努力睁着眼,在大雨中拖着沉重无比的身体,往桥边爬去,一边?厢宓刈?动着眼珠左右张望,一边哑声呼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