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周末,据说 A 市又是一轮降温,不时听见窗外大风呼啸而过,但他们关门落锁,仿佛与世隔绝。
吃饭,睡觉,交谈。房间里很温暖,光线柔和。关澜跟齐宋说了好多从前的事,关于二十出头的自己,还有后来的尔雅。
大四那年,她 LSAT 考了高分,已经在申请学校准备出国,尔雅却忽然来了,起初只是验孕笔上的两条杠,而后又是医院 B 超报告上一个模糊的影子。
她当然想过放弃,毕竟她那时才二十一岁,放弃才是正常的决定。最后是黎晖说服她留下,结婚,生下这个孩子。做出决定的那一天,两个人都有些自我感动,仿佛义无反顾。
但等到后来事情变坏,也是黎晖对着她咆哮,说:你凭什么拿抚养权啊?你根本就不想要这个小孩的!
“你觉得尔雅知道了?”齐宋问。
关澜点头,然后摇头。
她不确定。不确定尔雅是不是知道,也不确定是不是因为黎晖说了什么。
仔细想起来,就算不是黎晖,她身边的很多人或多或少都说过类似的话如果你不是那个时候做了这么个糟糕的选择,闪婚,闪育,你的整个人生都会不一样。
甚至,还有她自己的态度。
离婚之后的六年里,她念完了硕博,每天读不完的文献,写不完的论文,备不完的课,还要在法援中心做助理,后来又去外面律所挂了证兼职实习,于是便又有了见不完的当事人,和办不完的案子。
而那几年,也正是尔雅最活跃、最粘人的阶段。两岁到八岁。只要一看见她,尔雅就围着她,在她耳边说:“妈妈,我好没劲啊,你陪我玩会儿吧。”
“妈妈,你看这个……”
“妈妈,你看那个……”
“妈妈,我……”
她勉力应对,但有时也只顾得上“嗯”一声。
尔雅起初还会不高兴,跟她撒娇耍赖什么的,后来习惯了,知道她心不在焉,就会说一句:“借我点儿钱呗。”
而她也真会进套,继续心不在焉地“嗯”一声,直到尔雅一只手伸到她眼前,才反应过来。
那些时刻,她真的觉得小孩好烦,就想让尔雅走开去玩自己的,好让她也干点自己的事情。
但忽然之间,尔雅长大了,真的要走开去玩自己的了,她又开始担心,怅然若失。
人就是这样。
这些事,她都记得。那尔雅呢?尔雅一定也记得。
三年级写作文,有次题目是《我的谁谁谁》,别的小朋友大都写《我的妈妈》,但尔雅写的是《我的外公》每天放学,我一出学校大门口就可以看到我的外公,他总是笑呵呵地等着我,从我读幼儿园的时候开始,一直到我上了小学,天天都这样……那篇只得了个 B 的作文,在她读来,却如此有画面感。黎晖说过,我做不到你爸那样。其实,她也没做到。
虽然赵蕊安慰过她,别因为做了母亲,就对自己要求太高。但她还是忍不住去想,她也许真的从一开始就做得不够好。如果不是这样,如果不是那样,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把这几年重新过一遍,结果也许会完全不同。
故事说得断断续续,而且有些乱,但齐宋真的在听,也想起很多过去的事。
正常成年人遇到这样的问题,大概都会代入父母,他却代入小孩,说:“这个年纪的人,有时候就是会有些奇怪的想法,自不量力,不切实际。她离开你,不一定是因为不爱你。”
“也许为了给我自由?”关澜反问。这种猜想,其实更让她难过。
她很难想象一个小孩如何面对这样的事实,母亲其实根本不想要自己,自己的出生不被期待。但这真的是事实吗?她为什么要用“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