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了指墙上的画像,“他参与热月政变,送自己的朋友罗伯斯庇尔上了断头台以后,您觉得他会经常回头去看吗?我们大家都付出了代价,但对于我们而言幸运的是――至少我们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如果一个人花费了巨大的努力却仍未得到他想要的,那当然是悲剧。”总统并没有因为吕西安和自己的祖父自比而露出不快之意,“但我一直觉得更大的悲剧,是他最终得到了自己要的东西,却发现那并不是他真正想要的。您得到了法兰西的权柄,这很好,但倘若有一天它在您的怀里炸开,那么我只希望您不会后悔自己为了得到它所付出的代价――不光是您自己,您让整个法兰西都为此付出了代价。”
“那也是他们应得的,不是吗?”吕西安耸了耸肩,“在丛林里,一只老虎吃掉了一只兔子,您会为这只兔子的命运哀叹吗?强者有权利对弱者做任何事,这是大自然的法则。”
“可我们并不是生活在丛林里,我们身处于文明世界当中――”
“不是吗?”吕西安冷笑了一声,他指向窗外,“您朝外面看看吧,这个城市就是个巨大的丛林。在大自然当中构成丛林的是天然的树木,藤蔓和花草,而在这个您称之为‘文明世界’的新时代丛林当中,这些材料换成了钢铁,大理石和玻璃,仅此而已。在这个丛林里同样有着可悲的兔子,幼稚的牡鹿,鲜艳却致命的毒蛇,以及嘴角还滴着血的豺狼。在文明的外衣之下,维持着我们这个社会的还是大自然的古老法则,我们都是野兽,只不过披上了一层您称之为‘文明’的外衣罢了。像您这样的人,祖父是大臣,父亲是政治家,叔叔是大科学家,您安坐在大树的顶端,无视下面的弱肉强食,自己唱着‘文明’的高调――可若是您有一天不得已落到了地面上,需要重新爬回原来的位置,那么我倒是很好奇您需要等待多久才开始让自己的手上沾上血!”
“社会就是所有人对所有人的战争。”吕西安低声重复了霍布斯《利维坦》当中的这句名言,“人生就是一场永恒的战争,而驱使我们投入这场战争的是与生俱来的欲望,更是永远挥之不去的恐惧――人的本性是残暴的,甚至比自然界中的其它动物更残暴,只有人类才会一有机会就给自己的同类放血!我不认为自我保护有什么可被指摘的地方。”
“战争。”总统轻轻念了一下这个充斥着鲜血和火药味道的词,“所以这就是您要把我们拖进一场我们打不赢的战争的理由吗?”
“您指的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