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声音再次响起。吕西安感到口干舌燥,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到柜子前,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兰地,喝下去之后却只感到恶心。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然后又是一阵沉闷的雷声,他感到自己快要透不过气了。

他气馁地瘫软在办公椅上,这间办公室的四面墙和天花板仿佛就要坍塌下来,将他埋在下面。对面的那幅画像当中,红衣主教黎塞留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画里的主教阁下目光严厉,仿佛是在嘲笑他吕西安的软弱,嘲笑他的愚蠢。是啊!他就是如此,他既软弱,又愚蠢。他曾经抱怨过命运的不公平,可或许命运一直是公正的呢?一个人如果既软弱,又愚蠢,那么他就不可能得到任何东西,即便得到了,命运也会让他再次失去一切,而那比起从来未曾拥有过要更加残忍的多。

大雨又下了将近一个小时,当吕西安下楼时,他发现夏日的闷热暑气已经消散了不少,湿润而清凉的风吹在脸上,让他产生了一点想要散步的雅兴,于是他让马车去协和广场等候,自己则步行穿过杜伊勒里公园再与之回合。

杜伊勒里公园里的游人并不多,天空中的阴云消散,阳光在塞纳河的上空勾勒出一道彩虹。水滴从公园当中树木的枝头上不断朝下滴,它们就像是一群刚从池塘里爬出来的猫,正在抖落着自己皮毛上沾上的水珠子。这座巨大的花园曾经被包围在杜伊勒里宫和卢浮宫之间,在第二帝国时期的夏日,皇帝和皇后会在这些大树上挂满灯笼,举办盛大的晚会。如今帝国不在了,杜伊勒里宫也不复存在。在权力的舞台上,表演永不停息,可演员过气的速度却快得惊人,有时候甚至连台下的观众都来不及记住他们的面孔和名字。

那些过去的回忆再次不打招呼就闯入他的脑海:刚来巴黎时,他经常来这里散步,当年的他兜里没有几个铜板,可野心却比整个城市还要大,满怀着一股子劲头,要和这世界斗一斗。那时的他行走在这座公园里铺着砂石的小路上,用手去扯断橘子树的枝条,看着卢浮宫的巨大影子出神,心里想着那些曾经在宫殿里发号施令的大人物,毫不怀疑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在历史书上被用来和那些人相提并论。

他又想起自己第一次去杜?瓦利埃先生府上赴宴之后的那个早上,他在公园里的一家时髦的咖啡馆吃早餐,那家咖啡馆就在左手边的位置。对那时的他来说,二十法郎吃一顿早餐还是个令人咋舌的价格呢!他还记得那一顿早餐的滋味是多么令他失望,如今看来,那算是一个预兆――他所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一切,如今看起来也都不过如此!

同样是在那一天的下午,他第一次踏入了德?拉罗舍尔伯爵的办公室,他通过了伯爵的面试,成为了这位大人物的私人秘书。是啊,他亏欠德?拉罗舍尔伯爵许多,而他报恩的方式就是从背后给人家来上一刀。对此,他能说自己是不得已而为之吗?这个理由能说服他自己吗?耶稣背着沉重的十字架走到了骷髅地,而他也注定要背负自己的这个十字架,一直到他咽气的时候。如果当年的他知道自己要成为大人物必须付出的代价,那么他还会走上这条路吗?他会留在巴黎,还是乘上最早的一班火车回布卢瓦去?

苦涩的滋味在他的嘴里蔓延,他感到如此的疲惫。在某一个瞬间,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冲动,想要旁若无人地放声大笑,或者是放声大哭。至于笑什么,又哭什么呢?他也不知道。当然,这种冲动如同刚才的雷雨一般,来的快去得也快,他并没有勇气在公众场合这样做。他感到自己的人生,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都是毫无意义的,一切都是无比的空虚,就如同最后一班火车离站之后空无一人的候车大厅。

此时他已经走到了公园另外一侧的出口,外面的协和广场上车水马龙,五颜六色的马车像是纺织机上的梭子,时刻不停地来往移动着。广场的中央耸立着标志性的方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