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禾穿着闷热的雪纺长裙,裙摆打个结,残肢端坦荡地晾着,“我早就不想卖红叶那些老土衣服。厂子没了,店面还在啊,为什么不去批发些好看的挂到店里来卖?”
“早在你出生前几年,这种行为可叫投机倒把,抓到了要坐牢的!”甄含琅停下手里的毛线活振振有辞,“再说了,人家不去大红门、雅宝路,要多花几十块钱来咱们这儿买一模一样的?”
甄稚知道,二姑这么说,只是因为不敢尝试新事物。父辈开过服装厂,她就有信心接手,但家里从没有去外地进别人的货开服装店的先例。
“妈,改革开放都多少年了?现在可是 21 世纪!”嘉禾不以为意,“而且,他们就算见过北京批发市场的衣服,但他们见过浙江、广东的衣服,见过外贸尾货吗?”
甄稚在旁边小学生举手:“我赞成嘉禾姐的想法。树挪死,人挪活。我姐脑子灵光,这事儿肯定能成。”
赵嘉禾满意地看了她一眼,递给她一袋炒红果。冷藏过后酸甜冰凉,极其消暑。
“牛街宝记的?”刚一入口,甄稚就尝出是熟悉的味道。
甄含琅琢磨了半天,虽然松了口,却又开始犯愁别的事:“……那谁跑那么远去进货啊?我眼光过时了,嘉禾腿脚又不好。”
甄稚想到自己过两天就要升高三,也不好再说什么。
“我怎么就腿脚不好了?我现在走路生风!”嘉禾说着就要从墙根下拿过假肢。
“……行啦!我关几天店,陪你去出差一趟!”甄含琅瞥了一眼她的裙摆下露出的残肢,“不是我说,天再热你也好歹遮一下,追求你的人给都吓跑了!”
“妈,现在哪里还有人追求我?”嘉禾不以为意,“再说了,我也不在乎。”
甄稚本来是来服装店帮忙,但店里压根没生意,她坐了会儿就去附近超市购置生活用品。暖水瓶、脸盆、单人床三件套,满满当当提不动,最后还是二姑向邻铺借了辆电动三轮车,骑着把她送回家。
整个校园还在炎炎夏日午睡,高三就开学了。
报到这天,陈留芳和她一起提着大包小包,去布置宿舍。
七中的住校生不多,就把高二、高三教学楼的顶楼两层改建成了宿舍,男女生各住不同的教学楼。宿舍和下面一层教室之间的楼梯,用推拉金属门隔开。
果然像胡海宽说的那样,寝室的墙壁上还挂着黑板,紧挨着床铺。
甄稚的床是靠着窗户的上铺。其他室友都还没返校,黑板上留着一行粉笔字:离高考还有 710 天。
看来她的室友们都才刚读完高一,现在还在放暑假。
甄稚把那只穿着海魂衫的玩具小熊从箱子里拿出来,摆在枕头边,算是布置好了高中最后一年的小天地。
住校的第一个晚上,甄稚失眠到深夜。她才意识到自己很认床,学校的铁架床太硬了,又忘记买蚊帐,一整晚耳边都有恼人的“嗡嗡”声,半夜走廊上有人起夜,脚步声也能把她吓醒。
但甄稚很快就适应了住校生活,还渐渐发现优点。比如,七点半开始的早自习,她可以睡到七点整。如果提前一晚买了面包当早餐,睡到七点二十也没问题,下几级楼梯就能出现在教室。
住校生的晚自习要上到晚上九点。省下了交通用时,她能多做好几页习题。
最重要的是,因为住校,她开始有了一些经济自由,规划好生活费,剩下的就是零花钱。陈留芳还把她父亲之前的小灵通拿给她用。
“明天见。”
八月底的傍晚,窗外树上的蝉鸣已经有气无力,其他年级返校报到结束。走读生的晚自习只上到七点半,见杜若收拾好书包,甄稚从卷子前抬起头和她告别。
杜若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