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1 / 2)

她语气动容,甄青松也很难再故作轻松。

他单手叉着腰在阴凉里站了一会儿,站乏了就换另一边,仰着脖子望向漫天晚霞,似乎内心在激烈地缠斗。

一阵大风刮来,石榴树枝叶簌簌,抖落下许多残花。

“这回吧……特别棘手。”甄青松咬着牙“啧”了一声,终于下定决心,“我给你一个我现在用的电话号码,但除非有顶重要的事,平常你别联系我。”

甄稚本来想问他更多关于借贷的细节,但父亲已是一秒钟都不愿再耽搁。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院子外面一丁点响动,都会让他精神紧张。

她看着父亲在后院架起梯子,已然适应了翘着受伤的手指生活。他把那只行李箱费力地扛起,扔出墙外,然后抓着梯子一级一级爬上墙头。只一眨眼,满头飞扬的灰白头发就消失在了墙后。

她用手掌抹了抹湿润的眼睛,背着书包走去客厅,哑着嗓子朝里屋说:“爷爷,三伯,我回来了。”

那天晚上,甄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着父亲的手指,和外面满墙的涂写。

客厅的灯光一直亮到后半夜。除了爷爷,其他人都看见了墙上的字迹,便彻夜开会商量对策。客厅离得远,她只能听见低沉的人声,听不真切。

做过许多乱梦,翌日,甄稚揉着惺忪睡眼出门上学。硬着头皮再去看红墙,却发现不堪入目的字迹已经被人用红漆遮盖了。

那天胡海宽似乎也精神不佳,罕见地在公交车上呵欠连天。

他从书包里拿出那本《城南旧事》:“我看完了,还给你。谢谢。”

甄稚从他手里接过书,无意间注意到他的指腹上有一些零星的深红色印记,就从口袋里掏纸巾:“你的手好像弄脏了。”

“颜料。”男生不自然地把脸转向另一侧,“……画画弄的。”

在学校总觉得时间如飞矢。

黑板上密密麻麻的习题,写满,擦掉,循环往复。习题册上的铅字,方正,整齐,翻页不停。铃声响起,各科老师登台亮相,两片嘴唇一张一合,各有各的脾气。

甄稚很庆幸高二课业紧张,让她不能在听课、做题和讲评试卷中轻易分心。

而每到放学铃声响起,她的心情随之开始沉重。胡海宽陪她走到巷子口,她就主动告别,生怕再在家门口看见侮辱的标语。

即便内心已经麻木,她在相熟的同学面前也有自尊心。

然而,那些如鬼影般缠人的债主,却再也没有出现在信箱、传达室和红墙上。南鼓巷,胡同里,每天都有鸡毛蒜皮的事情发生,时间一长,邻里很少再想起,甄家曾经有那么多次不光彩的时刻。

甄稚长久紧绷的心弦,也在慵懒夏日里渐渐松弛下来。恍惚间,若不是每天与胡海宽一起上学、放学,她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个噩梦。

暴雨将至,海面总是宁静无浪。

期末考试后,再补一周课就会放暑假。盛夏七月,寂寥的蝉鸣再次连接整条小巷的树荫。

张秋给她发 QQ 消息,说她最近在筹备期末作品展,准备设计一件融合现代成衣裁剪和东方传统纹样的秀场礼服。

老爷子的书房里的博古架上,摆着好几件清朝瓷器。咸丰斗彩锦地花贯耳瓶,宣统云蝠缠枝莲鼓礅,道光粉彩花卉团蝶纹大碗。张秋让她拍照洗出,再去文印店扫描了发给她。

甄稚很久没有进爷爷的书房,以前只记得那方金丝楠木书桌被典掉了,用折叠桌子代替。如今走进书房,才发现博古架全都空了。

“三伯,书房里的那些瓷器……”

她转头看见甄青闲拨开防蚊门帘,走进客厅,刚开口询问,发现他身后跟着几个穿统一短袖、戴口罩的男人。

“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