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上写着许多生殖有关的术语,她不好意思细看,大致是说,该病人因幼年时期受外伤,丧失生育能力,初步诊断为男性不育症。
甄稚松了一口气。千禧年之后,周遭一切都在迅速发展,只有她的家庭在下坠。如今,也算是个好消息。
鸟笼里的食盒和水杯被重新添满,饿得发蔫的八哥迫不及待地凑过来,像上了发条的公鸡玩具,把谷粒啄得到处乱飞。
甄稚坐在清凉的水泥地上,抱着膝盖上的鸟笼,朦胧地想着,如果三伯有这样的隐疾,那岳山川又是怎么回事呢?十八年后才对全家人宣告私生子一说,难怪她在喜宴上就觉得不可思议。
还没厘清整件事的脉络,南鼓巷附近的钟楼传来低沉悠远的钟声,不紧不慢地敲响十二下。
她赶忙抓回思绪的气球,把鸟笼挂到晾衣绳上,拿起地上两桶泡面往回走。
高考结束后,岳山川在上海的外婆家小住了一段时间,考完了摩托驾照。他经常去楼下的网吧,但“石榴籽”的头像再也没有亮起来。
除了按部就班地上学、复习,参加高一下学期的期末考试,甄稚每天都在感受着家里微小的变化。
刚办完离婚手续时,为了甄稚的抚养权归属问题,两人又吵了几次架。甄老爷子不允许他的孙女离开四合院,也插手这件事,颤巍巍地从带锁的抽屉拿出一张存折来。
陈留芳用这笔钱在她工作的学校附近买下一套有两间卧室的小房子。虽然是墙皮剥落的步梯房,整个小区年代久远,但也算是彻底和南鼓巷剥离了。
她没有立刻搬去筒子楼,只是当晚就把四合院的客房收拾出来。柜子里不常用的被褥有股淡淡的霉味,她在六月的太阳底下晒了半天,但晚上睡在上面还是浑身发痒。
陈留芳花了两周的时间,没找搬家公司,自己一点点把东西收拾好搬过去,也算是给女儿一个适应的过程。
离婚后的第一天,她照样早起做了早餐。鸡蛋依然是不同做法,但只有自己的红糖醪糟荷包蛋,和给甄稚的水煮蛋。
母女俩默不作声地吃早饭时,甄老爷子拖着步子来饭桌边看了一圈,又默不作声地回了卧室。
甄稚看着爷爷佝偻的背影,心里十分不好受,起身打算去厨房时,被陈留芳叫住:“你不去上学了?”
她坐回椅子上,默不作声地低头喝小米粥,在桌边轻轻磕鸡蛋。
等碗里的粥见底,甄青松抓着乱蓬蓬的头发,睡眼惺忪地出来吃早餐。路过餐桌时瞟了一眼,又去厨房,同样冷锅冷灶。
“爸和我的早餐呢?”他开始发火。
陈留芳从门边挂钩取下自己的挎包,踩着坡跟凉鞋去上班,看都没看他一眼。
甄青松的怒火打在一团棉花上,终于清醒过来,结婚证已经变成了绿色。
“那个……”他对甄稚说,“石榴,你去巷子口买两份馄饨回来。”
她站起身,不冷不热地说:“我还要去上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