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业做出的选择。这一点,确实是普通人家想不到的方面,所以我向你们老师大度表示:不追究。”
“啊?!”甄稚差点吐血,“爸你怎么能跟范老师这样讲?”
“没问题吧。反正你们班主任什么也没说,就让我走了。”甄青松迈下最后一级台阶,“校门在哪边?”
“爸,你今天是不是又喝大了……”
甄稚带着父亲穿过花坛,经过雷锋像。虽然心情忐忑,但一想到请完了家长,这件事算是彻底告一段落,又觉得一路上风清爽、花清香,浑身松快了许多。
她一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校门,“爸,再见。”
“上学这么辛苦,干脆放一天假?”甄青松瞟了一眼保安室,和她小声密谋,“爸带你去放松一天。”
“爸,我书包还在教室里……”
“没事!反正你回家后也是看《哈利·波特》,我在你抽屉里都看见了。”
甄稚被父亲推搡出校门,推搡到马路对面,又推搡进出租车。
“要是让我们班主任知道我逃课……”
“我马上给他打电话,就说你要请一天病假!”
车门“哐啷”一声甩上,司机眼疾手快地按下计价器,转头问他们去哪里。
甄青松大手一挥:“去王府井,给我女儿买衣服去!”
很多年后的甄稚时常会想起这一天,想起这一路上的春日和煦、惠风和畅,而她和父亲坐在出租车里,望着辽远的天空和不息的车流,在上学日溜去百货商店和游乐场。他们一路无话,直到回家后也绝口不提,仿佛是父女之间欢快而温馨的秘密。
就像打开一只八音盒,穿着白蕾丝裙的小舞女伴着旋律绕一曲白日梦,甄稚感觉这一天自己像是踩在云里。在旋律中她忘记了来自学校的压力和烦恼,忘记了过山车般悸动或失落的少女心事,也忘记了家族日渐式微的种种预兆。
在甄稚的印象中,母亲的爱过于严厉,而父亲却似乎从未爱过她。她很难在记忆中寻找到父亲抱着她、带她玩耍的吉光片羽。有些人并不喜欢小孩,却因为世俗规定的清单而生儿育女。她的父亲似乎就是这种人。
她曾无数次穿着过时式样的衣服,在去周末补习班的路上,隔着围栏巴望着里面的游乐场。母亲在做家教的间隙送她去补习班,无心耽搁哪怕几分钟让她过足眼瘾,很快就把她拉走。
此时此刻,甄稚穿着百货商店里的新款春装,站在游乐场的检票口,忽然意识到,这条路她竟走了十多年才真正抵达。
上学日的游乐场没有游客,所有设备都静息着,一只秋千寂寥地摇晃,似乎在等待这个早已不再是小女孩的姑娘。
父亲带她玩遍了游乐场的所有项目,中午在园区的快餐店买了汉堡果腹,下午租了一只天鹅形状的游船,毫无章法地踩着踏板,慢悠悠地从新芽泛绿的柳堤划到湖心亭。
还未抵达,甄稚忽然说:“爸,我们回家吧。”
父女俩一前一后攀上公交车,慢悠悠地晃回南鼓巷,斜照的夕阳一会儿晒在左脸,一会儿筛进右边车玻璃,静好时光在流逝。
推开四合院的门,甄老爷子下棋未归,陈留芳也还在学校。甄青松跟着女儿走进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