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凌洲没有说话。
杨清恭行一礼,告退。
待室内安静下来,顾凌洲方伸手,拿起了?安静躺在匣中的那柄玉尺。
顾氏玉尺,打?制方正,棱角分明,寓意弟子应做到品行端方。
而?眼下这一把?玉尺,边缘却很?圆润,而?非锋利清晰的棱角,显然是长久摩挲所致。
顾凌洲将玉尺放下,心绪沉重复杂。
次日一早,顾凌洲携奏本进宫,再次到太极殿面见天盛帝。
曹德海握着拂尘,一路小跑迎出来,恭敬行过大礼,道:“阁老来得实在不?巧,陛下昨夜在千秋殿彻夜为已故长公主和前线阵亡将士抄写经?文,引得旧疾复发,此刻恐怕无法见阁老。”
顾凌洲看了?眼紧闭的殿门,问:“陛下情况如何?”
“已经?服过药,刚刚睡下。”
顾凌洲收回视线:“既如此,本辅改日再来,吩咐太医院,务必好生照料陛下。”
“是,奴才恭送阁老。”
曹德海垂目,躬身道。
离开文极殿,顾凌洲并未立刻出宫,而?是转道来了?凤阁。
待进了?值房坐定,问值守官员:“今日文极殿何人当值?”
官员觑着顾凌洲面色,小心翼翼答:“回阁老,是……卫大人。”
卫瑾瑜与恩师反目、脱离顾氏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而?顾凌洲抱病后第一次出现在凤阁,显然是为了?查问公务,而?凤阁日常文书往来,眼下都是卫瑾瑜这位凤阁行走负责。
官员岂能不?忐忑。
“他这两?日一直在凤阁?”
“是。卫大人早出晚归,比下官们来得都要早。”
“让他过来一趟,就说本辅有事问。”
“……是。”
官员忐忑去?传话。
卫瑾瑜正与几?个?官员一道整理文书,闻言,点了?下头,如常做完手头事,便往值房而?去?。倒是剩下的官员都面面相觑,颇为担忧地?望着西边值房。
毕竟那位阁老出了?名的严厉,万一真?因为师徒间的嫌隙动了?怒火,今日当值的所有官员怕都要跟着遭殃。
自然,他们也不?愿卫瑾瑜受责难。
因卫瑾瑜到凤阁任职以来,表现出了?出色的工作能力,大大减轻了?他们这些下属官员的负担。撇除出身因素,他们十分愿意和这样的同僚共事。
文极殿距离阁老值房并不?远,穿过一道长廊就到。
卫瑾瑜以往过去?,总会顺手端一盏热茶,今日却是空着手,站在了?值房外。
“进来吧。”
里面传来一道平淡声音。
卫瑾瑜在门口停了?片刻,才进到值房里,垂目行礼:“下官见过阁老,不?知?阁老唤下官过来,有何吩咐?”
室中寂静。
顾凌洲抬眼盯着平静站在室中的少年,半晌,喜怒不?辨道:“怎么??如今是连声‘师父’也喊不?出口了?么??”
“下官不?敢。”
“不?敢?”
顾凌洲视线依旧笔直落在少年身上,轻哼一声,语气含着沉怒:“如今整个?上京城都已知?道你卫御史与本辅恩断义绝,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卫瑾瑜说不?出话。
他并不?意外,顾凌洲会因为此事心寒动怒。
他只是没有想到,这位眼里素来容不?得沙子的恩师,还愿意见他,并当面质问他。
事已至此,卫瑾瑜撩袍,沉默跪了?下去?。
道:“下官但凭阁老责罚。”
顾凌洲目色一冷,面色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