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抵抗和家庭是完全无法兼容的两回事。抵抗运动最需要的是一个尚未形成的人,而艾略特却爱上了一个活生生的人,有了一个无法抛弃的家庭。
他受制于真正的爱,即便本人愿意为了抵抗运动奉献生命,却不能同样地接受牺牲他无辜的妻子和年幼的女儿。
可是,盖世太保在得到想要的一切后,又怎么会存留反抗者的火种呢。仇恨永远都是一代传一代地延续下去,而终止循环的最好方式就是提前创造一个新的悲剧。
艾略特拖着残破的身躯从血迹斑驳的铁制床上下来,锁链在地上哗哗地拖动着。窗外,越过屋顶,他看见了埃菲尔铁塔的顶端。
在一战的马恩河战役中,法国人就是在这里向前线的军队发射了战略信号。铁塔曾经惨遭漠视的命运才就此被改变,成了巴黎人民最喜欢的艺术品。
他还没来得及最后欣赏一下这壮丽的景色,一片不近人情的浓雾就将塔顶严严实实地遮挡住了。
门被打开了,艾略特被盖世太保驱车带到了郊外的黑森林里。
他此时很平静,他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出卖了自己的同志。阴险者出卖了他,他转身又出卖了别人,成为了自己最厌弃的怯懦者。
“预备”
行刑的下士将这两个字的音拉得很长,留出足够的时间让受刑的人回味,临死前深深的绝望将会被带去那个上帝真正存在的世界里。
“开枪!”
当当的两声枪响,在黑森林里显得格外响亮。
第一枪是为了击中要害的致命枪,第二枪是为了保证受刑者确已断气的补枪。
*
你从梦中惊醒,喘着粗气,心脏狂跳不止。你睁开眼,迷蒙之中看见费因茨已经穿好了衣服,准备离开。
“伊娜?”
他听见你发出的动静,回到床沿边坐下,打开了床头灯,用手贴着你的脸,将声音压低。
“怎么了?做噩梦了?”
你伸出手挡了挡有些刺眼的光。
“梦见、梦见莱了……”
果不其然,这句话换来的是费因茨良久的沉默。
你从床上坐了起来,黑色帷幕将外面的一切都遮挡得严严实实,你不确定现在的时间,只能凭借费因茨起床的时刻来做出初始的判断。
“哥哥,天已经亮了吗?”
“伊娜,不要再多想了”,这句话是在让你不要再想莱了,但是这根本不可能,“还没有天亮,才十一点半。”
才十一点半吗?你才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吗?唉?不对呀……这大半夜的,他穿戴整齐是要去哪里?
“哥哥,你、你要去生命泉源中心?”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你就觉得自己很傻。
一方面生命泉源中心只在柏林总部开设,另一方面他去不去妓院,又或者去些什么别的地方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他把你的这句话当成你的在意,现下心情颇好,给你解释道。
“伊娜,你又在瞎想些什么。哥哥不是和你说了,我从来没去过那吗。晚上是去要丽兹酒店,冯·斯图普纳格尔将军在那举办了宴会,我不能不参加。”
?
他什么时候和你说过他没有去过生命泉源中心了,真是莫名其妙……
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他亲吻了你一番之后就离开了。你因为又梦到了莱,没了什么睡意,给中途醒过来的爱玛喂了奶后,就下楼去了,准备听会收音机。
*
法国巴黎,旺多姆广场,丽兹酒店。
梅赛德斯奔驰在路旁停下,守门的卫兵立刻肃立迎接。费因茨从车上下来时,已然换上了平日里严肃生涩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