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德军低估了此次游行的人员数量,还有将近一百人仍被关押在弗雷奈监狱,尚未被送往德朗西。法律规定弹药不能随意浪费,众人同时枪决的可能性又极低,因此,剩余人员的命运迟迟未被决定。
“啧,只承认冯·卡尔曼的签名。”
“是的……”
监狱负责人克洛不知道这位从柏林来的特使的底细,边说边抬眼偷瞄对面人的神情。
施莱歇尔靠在椅子上,把腿像往常一样搭在办公桌上,他倒没有把这放在心上,签名意味着要为合同负责,他并不想去蹚这个浑水,巴黎毕竟是别人的地盘。
“长官,那这剩下的人,就先关在我这里吗?”
克洛见施莱歇尔一副懒洋洋不愿多插手的姿态,忐忑地说道:“指挥部后勤供给都是按份的,食物实在没那么……”
“愚蠢。”
“统帅部只下令不能把弹药浪费在猪猡身上,可没说不能换其他的方法。弗雷奈食物配给有限,难不成连注射器都不给了吗?”
克洛心中一惊,特使竟然要对那群人犯私刑处置吗?
可是冯·卡尔曼长官下的命令是将他们遣送到德朗西。罢了罢了,谁在他眼前下令,他就先听谁的吧,自己的小命要紧。
“是是,您说得是,我这就去安排。”
克洛走后,施莱歇尔又无所谓地把胳膊枕在脑后,继续维持着舒服的姿势,他这次动作看似不上心,实际上却是在心里琢磨。
巴黎的人一个个蠢得厉害,要么是私下塞钱试图贿赂,要么是脑袋一根筋不懂变通。难怪巴黎形势时好时坏,事事都指着费尔做决断,这效率怎么可能会提高。
真是无趣得很。
*
你所在的牢门哐当打开了,党卫军下士指着犯人的鼻子,一个劲儿地吆喝着:“都滚出来,动作抓紧点,排好队!”
“我们……我们是要去放风吗?”有人问道。
下士哼了一声,对这询问理也不理,继续大声催促着指挥牢房里剩下的犯人全部站出来。
你站起身,就觉得头晕目眩,身体软得厉害,连轻喘的动作都几乎耗尽了你所有的力气,戈雅见你就势要倒,连忙搂过你的身子,将你的一只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腰上。
长队等在狭窄的狱道上,一个又一个人进入到了最前面黑色门窗被牢牢封死的囚室里,但却出乎意料地没有人再走出来。密不透风的空间阻挡了全部的声响,没有声响算不上绝对沉默,相对沉静才是最令人窒息的。
或许,戈雅怕她先进去会让你没有支撑而倒在地上,在轮到她的时候,她打着颤后退了一步,将你先推了进去。
昏暗的灯光下,角落里坐着一个身穿黑色军服的男人,他的身形让你觉得无比熟悉,但是身上的那股落拓不羁的气场又让你感到十分陌生。
囚室里散发着浓浓的麻醉剂的味道,闻起来过于生硬,夹带着生锈的铁味,一个无力的躯体从侧门被拖了下去。
你撑不住,跌倒的幅度有些大,本就固定不住的皮筋更松了些,金发全部垂了下来,遮住了半张脸。
暂退的高烧让你的脸上残留着不健康的潮红,姿势狼狈且困顿,一双浅蓝色的眼睛仍散发着淡蓝的微光,在微光之中,能感受到一种迷茫的本真,静如止水的虚假下藏着无法掩饰的惧意。
见状,本来正坐在椅子上监刑的施莱歇尔,走过来蹲在你旁边。
他伸手将你的发丝拢在手里,无聊地搓了搓,竟又把发丝别在你的耳后,随即箝住了你的下颌,像是对熟人说话似的说道:
“小可怜,既然这么害怕,为什么还有胆子去游行、着三色呢?”
他认出了在协和广场上曾有过一面之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