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蒂尔达一时被你的反应吓到，连忙过来想要扶住你，她嘴上还在说着什么，但你脑海里却一直重复着方才听见的话。

他杀了两个孩子，还用了极刑……

*

你让莫迪载你去了拉罗谢尔公爵府邸，原本高高的漆釉大门现在看起来却十分低矮，门口停着一辆铺满干草的牛车，车上面绑着大大小小的家具和行李，还有仆人陆续往车上塞东西。

拉罗谢尔公爵在一旁催促着，见到从梅赛德斯奔驰上下来的你时，指挥的动作一时僵住了，他的脸上没有了往昔的神气，挂着几分强压的异样。

经过短暂的沟通后，你才知道，原来指挥部大发善心，给了拉罗谢尔公爵和公爵夫人两张特别许可证，允许他们离开巴黎，前去鲁昂。只不过许可证前面的排期早已经满了，所以他们才一直等到了现在。

你去了阿希尔的房间，公爵夫人坐在床边，发髻散乱，头发一绺绺地落在竟有些灰白的双颊上，哪里还有一丁点贵族夫人的模样。

“夫人……”

你的眼眶发红，声音颤抖着。

公爵夫人听见这声音，身体一顿，头转了过来，咯吱咯吱地响着，像是生锈后许久未曾扭动过的水龙头。

她满目悲哀，你却觉得这双呆滞的、没有泪水的眼睛比任何撕心裂肺的哀嚎都蕴藏着更深的苦难。

衣服遮挡住了折磨的痕迹，但是仍能窥见她身上残留着的死亡的气息。活着，对她来说已经是一种冗长不堪的折磨，这比死亡还要痛苦。

你的泪水顺着脸庞滑落。

“对、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到他……他会……如果我知道，我，我一定会阻止……”

公爵夫人看了你一眼之后，又抬起头看着头顶的天花板，目光似乎穿透了实体的阻碍，到达了另外一个世界，说出来的话缓慢悠长，像是在询问你，但更像在质问神祇。

“上帝与我们同在，那，与你们同在的是什么？”

你再次跪下了，泪水滚落在面庞。

原来上帝并不是无动于衷地坐视着一切的发生，他是有国籍，有立场的。1944年之前，他看似站在德意志这边，但1944年之后，他就会跑到盟军那边。

上帝的磨盘转得很慢，慢到审判日看上去是如此遥远；上帝的磨盘又磨得很细，细到没有人能够逃脱即将到来的审判。

那位曾在劳动营里救过你的神父，他睿智光辉的话语在你耳旁响起。你对着公爵夫人，用了英语盟军的语言，正义的象征说了出来。

??“God so loved the world（神爱世人）”

“The day of reckoning is here.On Judgment Day,God resurrects the dead and punishes the sinners.（最终的审判日即将到来，审判日时，上帝会复活死者，并对有罪之人降下惩罚）”

公爵夫人回过神后看着你，她的眼里先是震惊，之后是豁然，而后竟笑了起来，最后手捂着脸，发出止不住的大笑，神经质的、疯癫的、不顾一切地大笑。

你扶着床边从地上起来，又朝着她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