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看在他自愿用灵气回馈世间,修了两分功德的份上,兴许还有一丝丝重新凝结魂魄的希望呢?
不论之后经历多少年,数十年,数百年,千万年,只要能够重新产生意识,只要辛禾雪的灵魂还在这世间,恨真都会重新找到这个人。
恨真没有痛苦,他在满怀的希望中闭上双目。
他会一直爱着辛禾雪,哪怕他的躯壳死去,魂也散了,魄也碎裂。
万物山川为证。
第二天的辛禾雪没有看见恨真。
他的精神好了一些,渡之背他到小楼外透气。
招摇山顶下了一夜的春雨。
一夜之间,不知名的小花盛放在原野上。
花开了吗?
辛禾雪摊开手。
一滴水珠正好落在他掌心,摇摇晃晃。
………
数十年后。
步锦程又一次回到了招摇山的山脚。
山脚有三两个村庄,今日正好碰上了集市。
步锦程卖了些从其他地方带来的特产,他每年都会来一次,大多数村民也认识他了,有个生面孔,直接问他另一个包袱里的东西卖不卖。
步锦程笑了笑,他的两鬓白了些许,但仍旧剑眉星目。
“不卖,我要送人的。”
他沿着山脚准备上山,听闻村户又在说那个呆呆愣愣的读书人。
他们都说,那是庆吉年间的一个状元,不知道为何,金花乌纱帽也丢了,官也弃了,跑到这偏僻的山上去,守着坟墓过日子。
一月才下一次山,挣些零散的钱,寄家书与钱银回去。
招摇山原本地势险峻,上下无从求索,也给这个读书人数十年间搭建起石阶栈道来。
步锦程数十年走过了大江南北,倒是有些理解了祖父在祖母死后一头扎入山水的心境。
他爬上山巅。
守墓者兴许去田里耕作或许又是去打野货。
两人没有碰上。
步锦程将一年间各地搜罗的还有山脚下买的玩意儿摆到坟前。
“这是荔枝膏,可惜日头大,我爬上来冰都化了,有点甜,不知道你爱不爱喝。”
“这香叫做雪中春信,我闻着便想起了你,但是好像也没有你身上的气息好闻……不过我也已经记不清楚了。”
“这么多年来,我游走山水,日日念着你。可你倒是吝啬,到底何时肯愿意入我的梦中?”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忽而喉咙发哽,掩面别过头。
在日落前,步锦程下了山。
他见到了渡之。
当初安宁塔倒塌,放出了不少妖邪为祸人间。
想必对方这些年来,也没有一刻得闲吧。
对于凡人来说烦忧的岁月,全然没有在这位僧人脸上留下印迹。
步锦程羡慕起对方来,“我最多只有再四十年能够念着他,你却还有长久的岁月。”
渡之沉默下来。
他在世间降妖除魔,重新镇压妖邪。
一遍遍丈量大澄的土地。
那些与辛禾雪有过见面之缘的凡人,都在慢慢地淡忘这位青年。
可是渡之却在他们从前一起走过的路上,重新想起关于辛禾雪的记忆来,脑海中的回忆冲破落灰的蛛网,日渐清晰,日渐灼目。
天光洒落在他头顶的香火戒疤上。
恍惚间,渡之想起了自己怀中曾经仰躺着一只锦鲤妖,呵气如兰,“大人怎么不回答?究竟是人更可怕?还是妖更可怕?”
渡之记得自己当时对着棋盘另一方答。
“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