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堕魔的妖听见了。
巨龙轰然倒在岸边,龙首趴在浅滩上极痛苦地哀鸣。
………
算命的卜卦师对他们说,或许将锦鲤妖送回招摇山的天池会更好。
那是蝴蝶鲤的来处。
即便不能救回性命,有洞天福地滋补,能拖得一时是一时。
渡之和周山恒他们路上一直以血肉喂食锦鲤妖,续着命。
恨真却不能够,他如今是魔,体内的业障之气只会污染辛禾雪本来就支离破碎的丹心。
他们将辛禾雪带回了招摇山。
山巅云水渺渺,烟波茫茫。
恨真用术法修建了一座小楼,就在天池旁边。
辛禾雪的情况一日比一日糟糕,有时候喂不进渡之的血肉,形成了恶性循环。
雪白冰凉的长发披拂在脊背,病骨伶仃,近乎支不起薄衣。
他一日睡得比一日久,有时候两天两夜没有醒来。
辛禾雪再睁眼的时候,往往会见到守候在床边的男人,他睡了多久,对方就多久没有合眼。
因此辛禾雪往往能从对方眼中的血丝与面目上的疲态,判断自己约摸睡过了多少时间。
他们几人,谁都知道,丹心的毁损是不可逆的。
天池旁的菩提老树已经闭上了双目。
这一次守在床边的是恨真。
辛禾雪勉强撑起身体,坐在床头,只是才这样简单地一用力,他就咳嗽得整个人都在一起颤。
一重重紧密的咳声挨着,毫无血色的手指用帕巾捂紧了口唇,披着的外衫从他肩头滑落。
好不容易,咳嗽声停歇了。
恨真默不作声地将帕巾接过来,捧着一盆血水出去。
辛禾雪不知道他出去了多久。
他又合眼小憩了一会儿,也许睡了一刻钟,也许是一个时辰。
恨真面无表情地回来了。
走动的声响,让辛禾雪下意识睁开双目。
辛禾雪问他:“外面开花了吗?”
招摇山巅终年积雪,冰川不化,植物都稀少,自然没有花开。
恨真没有回答辛禾雪的问题,他这次安静得异常,将手指搭在辛禾雪脉上,指腹下是薄弱得微不可察的跳动。
“辛禾雪,你真是狠心。”
恨真咬牙切齿地说着。
他眼中翻涌的血色太甚,以至于辛禾雪没有看清楚恨真的眼眶是否红了。
“我告诉你,”恨真与他的双眼对视,“你永远都不能妄想摆脱我。”
“无论你在六道轮回里,变成小猫,变成鱼儿,变成凡人,我都会找到你。”
恨真激烈地吻他,狂风骤雨一般,将辛禾雪缺乏血色的唇瓣亲得泛红。
反反复复地说着恨啊爱啊。
辛禾雪觉得恨真的情绪没有宣泄口,积攒得快要疯魔,恨不得与他做一顿。
只是他如今像是个琉璃人,一碰就好似要碎了。
所以辛禾雪知道,恨真不敢动他,不敢做那些叫爱还是叫恨的事情。
他们只是在床铺上抱作一起。
最后一次亲吻,辛禾雪觉察到顺着自己的喉咙口,滑落了什么东西,遇水即溶。
“还给你。”
恨真出去了。
杀戮道的大魔,本来就没有好下场,与其迟早有一天理智沦丧,在杀戮中暴体而亡,魂飞魄散,死在他乡。
他还不如死在辛禾雪身边。
待他消弭于天地间,灵气会重新回归到这里,滋补世间的一切。
一鲸落则万物生,但恨真从来只想要辛禾雪一个人活下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