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经常梦到李进躺在我的腿上,他柔软的头发垂进我的腿间,眉目圣洁,好像一尊倾倒的玉佛。
一副不康健的身体从来都不是对自己的诅咒。
夜以继日的压抑,剪断脐带的悔恨,稍有不慎一切都将成空的如履薄冰。
一副不康健的身体是对血亲的诅咒。
所以我懦弱地活着,拒绝感受痛苦,却怜爱美丽的雕像。
哥哥,你时常孤身一人,是觉得活在这世上很寂寞吧。
你那样寡言,是因为没有遇到可以倾诉的人吗?
我曾经是个喜欢过度臆想的人。我以为李进从此睡进了我的掌心。
我在原地站着,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蚕食上脊椎。
可能是今天的梁周很像梁周,可能是只要他和李进站在一起我就浑身不舒服,也可能是我中午吃多了。
总而言之,我现在有点轻微地想吐。
不过问题应该不是很大,就像晕车一样,出去就好了。
我回了一下/身,看到纪菲的脸一点一点失去了血色,她的裙摆变得苍白,只有尖利的鞋跟泛着红。
“梁周,你”
双方闹掰的戏码我只听到了这里。
第28章
车流来往,夕阳一路下沉,今天来的人很多,司机把车停在了靠近后园的车库,按下车窗后,世界缓慢褪去了沉闷的暗色,晚霞爬满了天空,像火焰一样燃烧起来。
隔着大半个草坪,我看到了几只飘飘荡荡的气球,今天家里布置得莫名很像我上辈子过十八岁生日的时候,鉴于两次都是管家操刀,倒也没什么奇怪。
那次生日,我不仅对叛逆期晚来的宋继迢有印象,最大的冲击还是来源于一本封皮鲜红的学校年刊,常言道好奇心害死猫,害死是一个瞬间,也是一个过程,短痛令人清醒,长痛令人精神失常,漫长的过程后,顿悟的一瞬间,很像拔出了经年累月扎在脑子里的钉子,再亲手插进眼睛里。
司机麻利地从后座拿出了我的书包,"小少爷,我们回来得正好,人都在客厅,您现在过去吗。"
看了眼客厅外窗,窗帘遮得很严实,一点人影都没透出来。
我和我妈说我被学校留堂了,所以才要晚回,也不知她现在状态是否良好,心情是否轻松,是否有相信这种一听就是鬼扯的谎话。
一进室内是扑面而来的冷气,窗外的日头彻底落下,走到拐角时,墙面上的壁灯闪烁了一下,随其他灯一同亮起,走廊骤然通明,前方的大理石地面也随之倒印出了一长一短两个模糊的身影。
"妈妈,它很乖的,三奶奶也喜欢它。"
我脚下停住。这个略显孱弱的童声有些熟悉,但一个尖利的女声紧跟着响起,打断了我的思绪:"喜欢什么?要是真喜欢还会送给你养,就你当个命宝,到哪儿都得带着这条畜生!"
走廊安静片刻后,我听见了一道细微的啜泣,伴着杂乱无章的动物脚步声,拐角紧跟着露出了一段黄色的,摇得跟螺旋桨一样的尾巴。
"……看了就心烦。"
女人吸了口气,又重重叹了出来,"进来前,去把眼泪擦擦干净。"
脚步声渐远,我总算能绕过拐角,窥一窥另一头的景象。只见光滑的大理石地砖上,许久不见的恐龙君正凄凉地坐着,抱着一只耸动的黄色大脑袋掉眼泪。
我摸了摸外套口袋,里面恰好里有于殷殷早上塞了又忘记拿走的半包纸巾。
恐龙君哭蒙了,接过纸巾后擤了把鼻涕,然后泪眼朦胧看向我,"谢谢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