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环境音十分清幽，走出几步，我闻到了檀香。抬头，便能看到佛殿内，那尊金光大佛的慈悲眼睛。祂目光穿过层层门障，远远地垂视来朝拜的众生。

佛教讲究轮回因果，种下什么因，将来就要受什么果。但大多数人跪在佛前，却是为了使自身脱去作下的孽障。世界上没有心肠真的硬得像铁石一样的人，我上辈子到后来，因为生意来往要结识许多有钱人，其中大多都在家里设佛龛供佛，一个月有几天要用素斋，诚心至此。

我见过我奶奶的遗像，眉目温厚，眉心有一颗红痣，如同菩萨一般。

她临终前不问世事，吃住都在这家寺庙里，身体衰竭了没有在医院插着管子苟延残喘，而是死在了佛祖脚下，庙里曾有一位高僧是她故交，为她敛尸，埋在了这座山上的某处，几年后自己也圆寂了。

我爸每年带着我来礼佛，李进来后，他又捎上李进，说是礼佛，实际是为了祭拜我奶奶，这也是我母亲从不愿踏足这里的原因。

我故地重游，心里仅剩下好奇。

炉香乍爇，诚意方殷。我好奇我奶奶每每伏于案前，有没有闻到过她子代应来的环环业报。

☆、

从寺庙回来的下午，我去了疗养院。

我曾在一份档案里见过向云的母亲，尽管相片很模糊，但也足见她是一位十分秀致的美人，眉目清冷，脖颈修长。

向云与她神似，眼睛尤其像。

今日太阳很好，病房内落满了温暖日光，护士脚步声很轻，先我们一步走进去，换去床头的花枝。

越过素净的床榻，再往里一点，可以看到有个身影抱膝坐在飘窗上，在看窗外景色。

我捧着绘本，直到胸口有些痛了，才发现自己好像抱得有些过于紧。

要进去时，护士长在我们身后小声提醒道：“向先生。”

“我知道，我不进去。”向云低声道，“李愿，你按我说的，叫她全名就好。”

病房门被阖上，发出一声轻响。

我脚下慢慢挪动着，走到窗前的阳光下。

面前的人如同幼孩一般环抱自己，朝远处投去的目光空荡天真。

“留芳。”我轻轻叫了一声。

她睫毛动了动，紧跟着转过头，两眼一眨不眨看着我。

她比照片上还要美。

我坐到她对面，挑了一本深蓝色封皮的绘本翻开，语气尽量放得柔和，朝她看着，“留芳，你好，我是李愿，我给你带了礼物。”

我把绘本稍微往前推了推，她的视线果然被吸引，下移到内容页上。

“你看，这是海洋。”我指尖顺着深蓝游曳，然后慢慢定到画面中心上，“这是鱼。”

她目光安安静静垂着，半晌，抬起眼看我，唇动了动：“小美人鱼。”

我看见她朝我抬起手，不由愣了愣神，而后脸颊传来抚摸的力度，沿着颧骨摩挲着。

“海的女儿。”她微微笑起来，脸上表情十分温柔，“乖孩子，想听故事了吗，你很聪明，总是一听，就记得住。”

我从病房出来后，看见向云坐在走廊长椅上。

他低头时候，无论是轮廓还是神态，都与他母亲如出一辙，因此我看得有几分恍神。

“李愿。”向云轻轻叫了我一声。

我看到他的神情，没忍住朝他走近了一些：“向老师，礼物已经送给阿姨了，她刚刚还给我读了故事。”

向云静静地看着我，很明显的倾听姿态。

我把刚刚他母亲读的故事说给他听。读到哪里的时候，她笑了，读到哪里的时候，她停顿了一下。她的语调，她的嗓音。

向云听得很认真，我说完最后一个字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