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老天爷最后大概很应景地在天上作画,用这抹独属于他的色彩给我画了个奠。
门外,我爸笑了几声,口齿不清道,“小进啊,我不中用了,我不中用......以后公司,以后我们家啊,都要靠你了。”
正如此刻。
我看到他坐在我爸身边,侧脸安静,睫毛在面上投下阴影,如同一尊玉白雕塑。
如果我还剩着十二岁的本能,我现在可能很想爬过去,抱住他的腿。
第9章
我很难甄别出我前十八年里每个生日的差别,连收到的礼物都差不多。
宋继迢的生日在八月,我送了他一架航模,我生日的时候,他送了我四架。丽桑卓特地和我解释,宋继迢还小,对礼物的理解还在量级化上,如果他很喜欢你,他就会把他喜欢的,或是你喜欢的东西加倍送给你。
可惜长大了就不那样了,长大以后明白了什么是珍重。
否则我那时候我揭不开锅了就跨洋送他一张票子,念在一点人情,他说不定能给我好多好多张票子。
秋季到来,后园的绿坪逐渐枯黄萧瑟,但温室依旧花草繁茂,春意盎然。
我以前总在书房坐着,向云来的时候,大概率就是从早坐到晚,所以眼前这扇窗一度覆盖了我眼中所有的四季更迭。
直到飘起细雪。
初一后半学期,我因为身体原因不得不经常请假,隔段时间去一次,便能看到我桌上整齐叠着许多张空白试卷。
放学要走的时候,张祁总会特地问我一声:“李愿,你明天会来上课吗。”
我看着他安静的眼睛,心里莫名有些抱歉。
我说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明天身体状况如何。
冬天我不大爱动,胃口也不好,虚得就像要陷入冬眠一样。
每到这时候,我的治疗方案就变成了中西结合,每天要捏着鼻子灌两碗特别苦的中药。
苦到什么程度呢,苦到我后来在疗养院里都能想起这个味道,一想起来,就痛苦到想把喝这种东西列为酷刑,去折磨所有我讨厌的人。
某个周末,宋继迢特地带着他的小提琴过来探病,他有模有样地站在落地窗前,如同一个漂亮的演奏娃娃一样,拉响他那日的第一声。壁炉发出噼啪声响,衬着后院一地霜白,窗内格外暖和安谧。我在宋继迢锯木头的声音里忍了三天,最后和丽桑卓女士投诉,把他弄走了。